孙意欢不想笑，但是她真的佩服古代科考出来的学子们，比喻地太有水准了。
这么一说，连她这个外来者都知道姓花的是什么德行。
钱老太爷被大儿子扶着坐下，没眼看这哭哭啼啼的婆娘，“这个新年结束前，你就去把账平了。然后全数归还给阿妨，一文钱都不能少。”
钱老夫人她心口发怨：“老爷，借给花家的银两是大房自已给出去的，与我有何相干！再说，若你真的要我把钱还给这个孙女，你也要给一份！”
钱老太爷愕然失声，呆坐不动，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他在想这么些年究竟娶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扫到孙辈里最有出息的钱宽淡然地立在原地，早已与他离心，声音颤栗对着钱老夫人：“你说什么？我也要给一份？”
“你当那钱是我独吞了去，还不是给四儿买官置办！当初是你觉得他屡试不中，仕途无望，让他去做个协律郎。若不是我用老二媳妇的嫁妆从中调和……”
三房的四舅舅听到这里以后不敢相信，哐地站起来，眼睛通红地说：“母亲！那是二哥和二嫂留给阿宽他们的，你怎么用来做这事？不，我的户贴分家后一直在我这里！不可能！不可能！”
（户贴约等于现在的户口本）
“怎么不会！难不成你会无缘无故升官，还不是靠我这个母亲！若不然你在这家里都是依仗人鼻息的活着！”
钱老夫人阴阳怪气，言语中尽是挑拨和刻薄，如利刃般的目光扫了眼大房的人。
四舅舅迟疑，扭头看向了青梅竹马的表妹花氏：“是你！你串通了母亲，拿走了我的户贴？”
见花氏不语，他顿时就明白了。
“你们这样做，是置我于何地！”
四舅舅崩溃怒吼了，不敢看向钱宽，低着头走到他面前，因母亲和妻子做的事一脸羞愧，“对不起阿宽，无论如何四叔都会把钱还给你和阿妨。”
钱老夫人目光中透露着一抹阴郁，恨铁不成钢：“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分家的时候你不争不抢，好东西都让大房拿了！就连她钱媛这个外嫁女也分了一杯羹！你现下还要跟个小辈道歉，我白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钱老太爷只觉得自已的前世作孽太深，他对不起自已的官职，对不起前任妻子留下来的二子一女：“够了！现在丢人的究竟是谁，你心里没点数吗？”
见钱氏扭开了头，女婿斜眼，钱老太爷辩驳：“那是他们母亲留下来的东西，阿媛分一份有什么问题，蛇蝎心肠！天下的东西你都要分一分才公平是不是？”
“既然她母亲嫁到了钱家，东西理应就是他们兄弟三人的，钱媛外嫁都不算自家人了！”
钱老夫人疯癫话一出，全场静谧。
孙爹这下是真的压不住了，要不是为了妻子，早在前几句话他就掀桌子了，哪里耐得住，“既然您这样说，我就携妻子女走了，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永不相干。”
孙意欢这一刻觉得她爹真的帅得掉渣，当即也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
钱宽正直的脸上，邪魅一笑，从后腰处拿出一个红色的袖珍簿子，半举着：“姑父姑母且先看看这个，再走不迟。”
钱宽内心：怎么能让疼爱他的姑父姑母受了这等子气离开，必须痛痛快快了。
孙爹将薄子转正，叠起来快速翻看，一手的字迹歪扭，实在不是十分好看，但里面的内容就十分精彩了。
里面记录的东西小到一个金臂钏，大到铺子，全都是经营得来的记录，数量累计之庞大，是他十年的俸禄。
孙爹粗略看完后，顺手递给一旁的大舅哥。
钱大舅舅任礼部侍郎，主管赋税，账簿一到他手，专业查账的姿势就摆出来了，看完以后愤然怒骂：“简直是奸商！这得贪多少！”
手指紧拿着账簿转向钱府人的表情质问：“这是谁的东西？”
钱宽挑眉，慢条斯理道：“这歪曲忸怩的字体，伯父看仔细了。”
钱大舅舅翻开账簿，是了，这样的字体只能是他那位口不择言的母亲，“父亲看着办吧，有此长辈，我等不齿。”
孙意欢瞧着外祖父一口气堵在了喉咙，生怕他喘不过来气，没想到他噎了一下，手掌颤抖，缓缓移向红本子。
最终还是把手停在上面，没有打开，慢慢闭上双眼，“笔墨来拿，老夫要写休书。”
钱斐诶了一声，快速撩开门口阻碍冷气进来的厚帘子，加快脚步钻出去。
一听到休书二字，钱老夫人蹙灵了，这可不行，慌忙地握住他放在账簿上的手，被强制拉开：“老爷明鉴！这，这不是我的东西！”
四舅舅崩溃，孝道在上，他不能责骂，隐忍着控诉：“母亲，你为何要如此！时至今日还不知悔改！”
钱老夫人咬牙切齿，“四儿，这真的不是母亲！”
四舅舅指着自已的女儿，嘴唇素白：“不是母亲还能是谁？难不成是梅华？”
半个时辰前脑袋上还长眼的钱梅华，现下无措地左右看了一眼，压低脑袋，退后一步。
“四儿！”
四舅舅浑身无力，这家人里除了他三房，还有礼部侍郎的大房和英年早逝的二房。
他无能没本事，靠着两个哥哥的功业，才有今天的官位，亏欠的实在太多了，如今生母做出此等事，已然是羞愧。
抓住钱老夫人的手祈求：“母亲，此罪若是上告天听，小则是辱灭门楣门，大则灭门的罪。和离吧，往后儿子依旧会供养你的。”
钱斐捧着托盘，上面除了笔墨纸砚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准备地十分妥帖：“祖父，笔墨纸砚都到了，还有您的私章。”
孙意欢低头看着自已穿的一身‘破烂’衣服，怪不得母亲嫁出去了，每每回钱府都得如此防着，应该早就知道这位外祖母的德行吧。
三表哥盼这天也很久了吧，表情管理得还是可以的，不卑不亢，看不出兴奋。
怪不得是中了举等来年开春受职的人。
钱老太爷没有一丝犹豫，沾湿狼毫笔，他若是再心软，以后死的就是全家，漂浮在清明河上的点不出就是这里的某人了。
镇纸压紧纸张，提笔就在左侧写了大大休书两字。
钱老夫人慌乱，似乎忘记了自已方才睥睨的样子，大声哭啼：“老爷不可！是孔雀！蓝色本子是她模仿我的字体写的账，她说我的字特别，我看着习惯！那个红色的账簿我更是从未见过……老爷，莫要落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