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邓宇承愣怔了一会儿,才有些迟缓地回答了林深。
他摸了摸自已的脸,手上立刻就全是往下流的鲜血。
然而他对于这样一幕却没有了任何表示,而是像感觉到什么似的,来回活动了几下手指。
林深二话不说,冲过去把鸳鸯绣鞋拿了过来。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注意到邓宇承有些微妙的表情,而是直接席地而坐,将手指使劲往鞋子里面伸。
“林深,你在做什么?”邓宇承将手上的血擦在衣服上,才凑了过来。
“你们没注意到吗?”林深摸到鞋尖的纸,开始用力将其往外扯,“鞋子里面有东西。”
邓宇承闻言眉头一皱,“什么?”
林深一边胡乱扯着,一边继续说道:“我感觉是和鞋子缝到了一起,藏得很不起眼,一开始发现的时候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什么,但现在我懂了。”
“什么?”
一些碎纸不断被林深从绣鞋里扯出来,虽然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很难分辨原本的颜色,可邓宇承眯着眼睛努力辨认了一会儿,发现是黄纸符的颜色。
甚至手摸上去,还有微微粗糙的感觉。
他似乎立刻想到了花轿后面的符纸,“啊”了一声,立刻拉住了林深的胳膊,“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如果鞋子里的黄纸符和后面的符纸是一样的东西,那撕毁它不更是大事不妙了吗?”
林深却是没有立刻回答,他尽可能地把能摸到的部分全都扯了出来,然后在地上快速拼凑起来。
火焰的热度让他额头上流下了汗,衣领和后背都浸湿了不少。
然而他却十分集中地不断拼凑,在能勉强看出符纸上写的是什么内容之后,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停下了动作。
和花轿背面的符纸不一样,这张符纸还没有发挥它的作用,所以上面的朱砂印记鲜明。
到了这时候,他才抬起头来看向邓宇承,“你看得出来这是做什么用的符纸吗?”
邓宇承被林深问得一愣,他尝试着在符纸碎片之中寻找一些自已能读得出来的内容,但要问它是做什么的,那可真就不明白了。
似乎看出了邓宇承迷糊的模样,林深摇了摇头,指着符纸下方的位置,“其他地方你都不用看,只要看这天柱和地柱之间的字就可以的,符纸画出来,写在这个地方的内容就是希望这张符纸达到的效果。”
邓宇承听得一愣,他不知道林深哪来的这种稀奇古怪的知识,然而目前的情况也来不及多问了。
于是他垂眸看去,“……缚阴魂……固此身……”
林深点了点头,“如果理解的没有错的话,这张符纸的作用是将对方的魂魄束缚,然后强制留在身体里,我想这就是赵老爷非要我们给新娘子穿上绣鞋的原因。”
邓宇承有些呆愣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这……为什么?人都死了,何必要做这样的事情?”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林深抿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上面小字还有些信息,很可能是他要找的那个新娘的生辰八字,但他不知道新娘到底在哪个里面,只能让人强行试鞋,然而试鞋的后果你看到了,就算鞋子没有穿上……”
两人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屋子,现在除了林深,伤的伤,死的死。
“这些符纸一定是他请人写下的,而处理的方法也很可能是写符的人告诉他的,”林深用手捂住口鼻,尽量靠近邓宇承说话,“他不可能自已去试的,所以才把我们关起来,让我们给他一个个试。”
“我之前透过窗户看他,总觉得他藏在袖子下面的皮肤哪里看着不对劲。”
“袖子下面的皮肤?”邓宇承说着,想要往窗外的方向看去。
然而火舌已经高高燃起,他只能看到双手跟窗棂烧得黏到一起的闫文,那张脸已经面目全非,却还是死盯着窗外的方向。
“当时院子里被房子的阴影遮住,再加上穿的衣服确实很难看出来,但现在想来那颜色跟正常皮肤相比好像太深了。”
邓宇承猛地转头看向郭红武和乔业的位置。
林深见状点了一下脑袋,“他手上受过伤,和这种灼烧很像的伤,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或许是写符纸的人救了他,这样的人吃了一次亏绝对不会再次以身犯险的,所以才需要我们替他来做这件事。”
“找错了,死的也是外人跟他没关系,要是找对了,他的目的达到,外面的人一开枪把我们全解决了,对他来说也是万事大吉。”
“所以呢?”邓宇承抿抿嘴,“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窗边就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两个人皆是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发现窗棂在火苗燃烧的加持下,真的被闫文给整个晃了下来。
外面的瘦削男人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推着赵老爷就要往门口的方向跑。
“赵老爷,等不得了!”
那赵老爷却是被推得一步三回头,他满头是汗,圆滚滚的身子步伐摇晃,“大师说过了,得亲眼看它烧干净,不然的话……”
“这哪里等得了啊?”瘦削男人不管不顾地使劲推着对方笨重的身体,“咱先出去,先出去!被这染了阴毒的人碰一下,您是知道有多受罪的!”
“死老头!!”
林深很难相信,这种状态下的闫文居然还能说出话来,他几乎要跟火焰融为一体。
两只手粘在窗棂上扯不下来,只能抬着它一路往前跑,看上去就像一个举着盾牌的可怕怪物。
站在后方的年轻男人们,立刻抬起了手中的火枪,开始朝闫文射击。
他的身体一次次被洞穿,却根本没有倒地的趋势,双眼发红地朝赵老爷的方向一路猛冲。
火枪不比现代的枪支,在打出一发之后,是需要时间重新装填火药和子弹的。
接连好几枪打在闫文身上,都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这些原本面无表情的人终于慌了神。
瘦削男人见状,也有些大惊失色地喊道:“赵老爷,您看到了吧?染了阴毒就不是人了!根本不会怕这些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一下,赵老爷也不敢再坚持了。
只不过他的身体真的过分笨重,就算是有瘦削男人在旁边帮扶,跑起来也相当磨蹭。
他们或许都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这样的状态下还能如此执着。
他一边跑得难看,一边又回头朝屋子的方向看。
“你为何要如此恨我?我不过是喜欢你而已啊,我可以给你吃给你穿,给你足够好的生活,你为何要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