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没说话,他只是两只手搭在田松杰的肩膀上,盯着倒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猛看。
田松杰先是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等搞明白林深在看什么的时候,也跟着吓了一跳。
管理处的玻璃窗上,只映着林深一个人的身影。
他能看到自已的两只手虚空抬着,身前什么东西都没有。
然而收回目光,田松杰又是如此清晰地在自已眼前。
视觉,以及触觉,无一不向他证明着,这个人真实存在在自已跟前,可是玻璃窗上又什么都没有。
“这……”
田松杰自已也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
显然,他从进入到管理处开始,就从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过这样一件事上。
因为他能感觉得到自已,也触摸得到自已,还能碰放在管理处的工牌,完全忽略了玻璃窗没有映照出自已模样这件事。
那毕竟只是窗户,又不是一面清晰的镜子,平时很少会有人特意关注。
林深的眼眸转动,他放下表格,拉着田松杰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田松杰也没开口,默默跟在后面。
林深打开房间门,往屋子里一走。
可是等他一转身,张口想要对田松杰说点什么的时候,才发现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了,原本捏在手心里的手腕,不知什么时候凭空消失。
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他猛吸了一口气,感觉凉意顺着脚底钻了上来。
一时间,心乱如麻。
是他魔怔了?还是这种一个人的状态太久了,脑子终于是出了点毛病?
刚才看到的一切是幻觉?
林深摇摇头。
那怎么可能是幻觉?他们之间还说了那么多话的,总不能一直都是他自已在管理室自言自语吧?
他把头发顺到脑后,呼吸无意识地急促起来,赶忙退出休息室。
一抬眼,撞上了同样慌慌张张在管理处里转了一圈的田松杰。
“深哥!”
见到林深,田松杰猛地松了一口气,一把抓住林深的胳膊,“我还以为我脑子坏了,出现幻觉了……”
“怎么回事?”林深懵,田松杰也懵。
两个人面对面在休息室门口站着,看着彼此,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最终,田松杰使劲闭了闭眼,伸手一指休息室问道:“深哥你刚才说,那里面连接着你的房间,对吧?”
林深点了点头,反问道:“你看到的是什么?”
田松杰噤了声,慢慢松开抓着林深的手,再次走到休息室门前,把一只胳膊伸进敞开一条缝隙的门内。
林深看到田松杰的胳膊像是被什么东西截断了一般,手掌和小臂都消失在了门内。
“里面……是个宿舍,”田松杰慢慢收回手,原本消失的部分又平安无事地出现,“像我学校的宿舍一样,只不过有单独的隔间小门,我看你突然在我面前消失,就立马退了出来。”
“我的房间,只有我能进?”林深喃喃地说道。
他想起工作日志上,之前也有人说过休息室的门连通了自已原本的住所,那么田松杰看到的,难道才是这个休息室真正的模样?
“里面静悄悄的,我感觉应该一个人都没有,”田松杰咽了咽口水,“这么看来,我似乎和你,又有点不太一样。”
林深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房间里进不去,那只能在管理处讲究着验证一下了。
思及此处,林深开始解开衬衣的纽扣。
田松杰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蹦跳了老远,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林深,两只手护在自已脸面前,露出一只眼睛警惕地说道:“深……深哥,你这突然是要干嘛?你冷静一点行不行,我们……我们有话好好说。”
林深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解开了两个纽扣,朝田松杰走了过来。
田松杰缩进墙角,一张脸都皱了起来。
然而林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往上一提,然后指着胸口说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我有一件事想要让你帮我确认,你睁开眼睛看看。”
田松杰紧抿嘴唇,小心翼翼地睁开左眼,看到林深指着自已的胸口,又立马闭上了,“看……看啥啊?有什么好看的?”
“你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林深眉头蹙了起来,他直起身看向管理处的玻璃窗。
玻璃上的身影虽然模糊,但他依旧能看到胸口的那个空洞。
“奇怪的东西?”田松杰又尝试着睁开眼睛,见林深盯着玻璃窗,身上的力量才慢慢松懈了下来,“深哥,你什么意思?”
林深不再指着自已的胸口,而是指向窗户上的身影,“你看得见吗?我胸口上缺失的部分。”
这话显然有些把田松杰问懵了,他贴着墙角慢慢站起身,眯着眼睛仔细观察。
玻璃上没有自已的身影,让他还有些不习惯,看了一会儿之后,才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太明白深哥你说的什么意思,胸口缺失的部分?你缺少什么了吗?”
林深意外地转眼看向他,“你看不到吗?就算是通过玻璃窗,也看不到?”
田松杰带着不解地摇摇头,“我直接看你,和玻璃窗上是一样的,什么都没有啊。”
这下林深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空洞只有他自已能看到,现实世界里的医生看不见,现在以这样特殊状态存在的田松杰也看不到,那这究竟是什么?
他敲了敲自已的脑袋。
“深哥,你没事吧?”田松杰关切地问道。
林深还能回答什么呢?
“没事……只是又多了一个问题,也需要去解决而已。”
他努力收了神,将扣子扣回去,然后拿起表格,“我去转一圈,很快就回来,如果休息室里是宿舍的话,我估计你也只能在那里住下了,可以趁这个时间收拾收拾,等我回来再细说。”
田松杰点了点头,“行。”
话毕,林深带着复杂的情绪走了出去。
然而等他走到公寓尽头的楼梯前,刚一转身,就看到田松杰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有些不解地停下脚步,“怎么了?”
田松杰张张嘴巴,好像自已也有些搞不明白,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深哥……我好像不能离你太远,你一走,我就像被什么拽着似的,得跟着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