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缓慢移动鼠标,退出了眼前的这封邮件,看着剩下的空白标题的邮件,他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打开了。
他印象中的沈榷,至少那个学生时代的沈榷是意气风发的,即使面对当时的林深,浑身上下也是充满了力量和希望的。
这很难让林深,把眼前写这封邮件的人跟记忆里的模样对上号。
鼠标悬停在第二封邮件上面,林深很想给沈榷一个回复,希望他可以不要过多执着于这件事,而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放在照顾自已上,像以前一样过自已的生活。
一种莫名的心慌从胸口蔓延上来,林深有些担心,担心沈榷的精神状况。
但他知道,沈榷又是那种不会轻言放弃的人,只要认准了一个目标,就会想尽办法去将它达成。
这样的意志力,如果放在以前那是非常让林深羡慕和佩服的,唯有放在这件事上,林深忽然希望沈榷能是一个知难而退,以自已为优先的人。
可沈榷要是做得到,他现在也不会是医生了。
林深忽地觉得头疼,使劲用手背捶了几下脑袋。
他闭着眼睛靠着椅背休息了好几分钟,又猛地睁开眼睛,点开了第二封邮件。
【展信佳。
明明只是电子邮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用一下书信的开头,我们认识的时候其实已经没多少人还用书信沟通了吧?
或许我最开始也应该用书信?这样的话,要是我寄平信,它或许很久才回到你手里,又或者是像过去那样,在路途中它就丢失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老是担忧你会不会突然给我回信,真给我回了信我又应该怎么回答你。
所以点开邮箱,看到里面空空荡荡的时候,我竟然松了一口气。
睡眠变得更少了,脑子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思考,我应该用怎样的方法去尝试,当然在这期间,我也在寻求同事们的意见和想法,也算是找到几个志同道合的人。
我就知道,决定做这一行的人,谁心里没点信念呢?
我在那之后又想了两天,几乎是天快亮的时候,才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身体很疲倦,但精神却完全没觉得劳累,换做平时我或许会觉得这不是个很好的信号,但现在我需要这样的状态。
病人没有给我们那么多时间,我们也没更多更好的选择。
我做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可笑,有些没效率的决定,一个笨办法。
那些醒过来的病人是我们唯一的线索,唯一的救命稻草,尽管提到关键内容听不懂,写下来的文字也看不懂,但病人之间可以相互交流,你之前问过我的话给了我启发。
我录下了两个病人交流的过程,只要一有空,就会反反复复听。
终于让我发现在我们看来是混乱的语言体系里,偶尔会出现一些发音相近或者相似的词语,那么我是否能通过多个病人的对比,推测出这些东西的意义呢?
病人们或许不是没有逻辑地在乱说,只是因为我们无法听懂,以我们的认知来看没有任何规律,但并不代表他们真的是语言系统混乱了。
如果我能从中把重复性最多的关键词抓取出来,然后一个字一个字想办法跟他们去对应呢?连成一句话或者某些词无法表达的话,我把它拆开,拆成不带有原本意义的东西,是不是就能自已去拼凑了?
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兴奋得完全睡不着觉,虽然这个方法其他人并不看好,毕竟以我们的文字来说,量实在太大了,想要一个个对比不知道需要花上多少时间,但我选择去做。
这总比毫无办法地干看着要好上千百倍,我知道这不会很快有成果,所以等我有了进展,再跟你说吧。】
林深盯着电脑屏幕上长长的文字,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他现在就算想回,也没有办法发送出去,可真的到了能发消息的日子,又应该说些什么呢?像刚才想的一样,劝沈榷放弃?
沈榷说不定会敏锐地察觉出,林深可能知道什么,又或者隐瞒了什么。
这些都是无法对外人说出口的东西,他可是还记得心脏那种奇怪的抽痛感,如果引起了怀疑却又无法给对方一个完满的解释,以那个人的性格只会更加在意。
沈榷是很聪明的,他的那种对人的行为和语言的敏感性,是与林深纯纯情感上的敏锐不同。
一旦被他发现,就会死抓着不放,直到想出办法来。
林深记得以前老师就这样夸过沈榷,说他很适合去做研究,能够死磕到底,即使一条路走错了也不会灰心气馁,而是很快思考下一条接近结果的道路。
如果……
如果真的让沈榷找到规律了呢?
这种原本无法传递出去的消息,是否就能不受限制在网络上悄然流传开,然后让还没有卷入的人多留一份心眼?
要是从这个角度想,沈榷做的事情是极具意义的。
可是林深即使努力让自已往积极的方向去想,也没有办法彻底说服自已,这件事可以以如此美好的结局收尾。
鬼神许愿既然能悄无声息地找到每个特定的人,又悄无声息地消失,甚至还曾经破坏了石越明尝试联系其他人的设备,那么要是这条路被沈榷破解了导致行不通,它是否又会以别的形式出现和影响更多的人呢?
林深的心里开始变得迫切了起来,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更多的手段。
他得搞清楚这个鬼神许愿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东西,门后世界是它创造出来的,还是有别的什么来由?
他不希望沈榷卷入进来,那个曾经对他伸出手来,帮助过自已的人,如果最终变得跟接手的病人一个下场,林深接受不了。
之前在艺术馆里感受到的,胸口堵着的那团无名火似乎又冒了出来。
如果其他来到这栋公寓里的人,每天期盼着的是达成所谓的标准得到离开的机会。
那这一刻的林深决定彻底抛开这种想法,因为如果这里换了人,就没人能救得了自已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