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老药花子扛起药锄,道:“你们兄弟相逢,可喜可贺。可是我老药花子出来采药,不但没有采到药,还把药篓弄没了。不赶紧采点药,那两个家伙还不笑话死我!”也不容几个人挽留,就扛着药锄,曳开大步走了。
几个人都领略或听说过老药花子的脾气,只好由着他,目送着他渐渐走远。
老药花子走了,项继先迫不及待的问道:“哥,皇上呢?”
项承志轻轻的道:“随我来吧。”
项承志带着三个人走进了密林。走了不远就看到了一间低矮的草庐。草庐旁边是一个不大的封土堆。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封土堆,是因为土堆很新,一根草也没有。难道建文帝是在给什么人庐墓吗?这下面埋的是什么人啊?
到了草庐外面,项承志恭恭敬敬地道:“应大师,项承志和凌霜傲霜来拜见您了。”
草庐里有人轻轻应了一声,道:“是继先啊,进来吧。”
吱呀一声,项承志打开柴门,领着三个人走进草庐。草庐里只有一张小床和一块大石头,石头上放着一只粗瓷茶壶和一只茶杯。
建文帝坐端在小床上。一身已经有些破旧僧袍,旁边还放着一领袈裟。项继先双膝跪倒,道:“项继先参见皇上。”
建文帝轻轻挥了一下手,道:“这里只有一个出家的僧人,没有什么皇上。贫僧法号应文。”这就是一朝的人王帝主吗?项继先的心一黯,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项承志附在项继先耳边,道:“我们不要打扰应大师清修了。”原来现在叫应大师了啊!
项继先顿了一下,施礼道:“项继先告退。”
建文帝淡淡地道:“去吧。”完全是一副超然尘外样子。
出了密林,项继先问道:“那是谁的墓?”
项承志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经过一夜的休息,姐妹俩的脸色好多了。龙静雪给姐妹俩换的衣服夷人的装束,花花绿绿,映着朝霞,别有一番风韵,项继先看了,不禁一呆。
凌霜的脸一红,道:“继先哥哥,你怎么了?”
项继先讪讪的一笑,道:“你们今天好漂亮。”
傲霜小嘴一噘,道:“我们以前很丑吗?”
项继先脸红红的,更加窘迫,龙静雪打着趣道:“你们都是娇滴滴的大美人儿。”
傲霜仰起头,很得意的哼了一声。龙静雪凑上来,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道:“没羞。”呼地跳开。
傲霜要去追,凌霜一把拉住,不让她再闹。傲霜挣了一下,大喊道:“让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龙静雪返身笑道:“我这就去给你们收拾洞房,今天晚上你们是入洞房。”昨天夜里,三个姑娘叽叽咕咕聊了半宿,龙静雪知道三个人只在老药花子的主持下拜了天地,还没有真正的入洞房。
傲霜又羞又急,使劲挣脱了姐姐,向龙静雪追去。龙静雪咯咯笑着,向前快跑,傲霜在后面紧追不舍。跑出十几丈,龙静雪撩开一处藤萝,钻了进去,傲霜也紧跟着钻了进去。
项继先知道那又是一处山洞,只好摇了摇头,不去理会。闲下来,项继先终于有时间问问哥哥是怎么找到这个世外小桃源的。
项承志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道:“我们也不知道。虽然是一路打听,但是我总觉得应大师好像早就知道这里,而不是什么冥冥中自有天数。”
项继先一听,慢慢的摇着头,也是一脸的迷茫。停了一会儿,道:“龙王寨的人追来了。”
项承志一惊,差一点跳起来,道:“在哪?”
项继先道:“就在金凤山上。”
项承志叹了一口气,颓然地坐下来,道:“这里只怕也住不了了。”
凌霜道:“我看未必。这里十分隐蔽,就是找到这里也未必能发现山洞。”
项承志沉吟了一下,道:“凌霜妹妹说的也是。”
这时,傲霜跑进来,拉着凌霜,道:“姐姐,快去看看那山洞,又干净又宽绰。”不由分说,拉着凌霜跑出去。
项承志一笑,道:“我们戴家有后了。”
项继先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我会等哥哥的。”
项承志笑了,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以后有了血脉,一定不要忘了铁伯伯。”项继先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秋夜如水,秋月如镜。
项承志和龙静雪坐在空地上。
龙静雪幽幽地道:“你不高兴吗,三哥?”
项承志叹了一口气,道:“高兴是高兴的,只是一想起铁伯伯和我的父亲母亲就高兴不起来了。”
对那段锥心泣血的往事,项承志很少提起,龙静雪也不敢问,知道的一点儿也是东一句,西一句,支离破碎。不过,项承志一提起父母,龙静雪也想起了太湖的父母和爷爷,还有三个哥哥,泪水悄悄的滑下脸颊。
“想家了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建文帝来到了两个人身后。两个人连忙站起来,道:“应大师。”
建文帝仰望着天空的明月,道:“我这个失去了江山的皇帝给你们证盟,你们看行不行啊?”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两个人一下子没转过来弯,愣住了。
建文帝叹了一声,道:“龙姑娘啊,在我叔叔的眼里,帮伦公和鼎石公他们逆臣贼子。不是他们负了朕,是朕负了他们啊!虽说成王败寇,但真英雄又岂是以成败能论的?帮伦公鼎石公乃是烈烈大丈夫,是忠是逆,千秋自有公论。”建文皇一定不会想到,就在他叔叔永乐皇帝驾崩没几年,他的孙子宣德皇帝就开始给建文一朝的大臣正名,民间也纷纷立庙祭祀。
龙静雪先跪下来,叩了一个头。看项承志还愣愣的站着,轻轻拉了一下。项承志犹疑着跪下来,也磕了一个头。然后,和龙静雪一起又磕了两个头。建文皇帝满意地一笑,转身向树林走去。两个人缓缓站起来,看着建文帝隐入树林。
借着哥哥担水的功夫,项继先打了一只山鸡和一只野兔。就着清澈的潭水,项继先开始洗剥野兔。潭水清澈凛冽,巨蟒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是飘走了,还是被山里的野物吃了。
秋天的野兔又肥又大,毛皮也厚实。项继先道:“不知道墟市上有没有芒硝,多打几只,给应大师做一个皮褥子。”
项承志一笑,道:“这山上野物遍地都是,多打点,多做几张。”
“嗯,”项继先把兔肉放到水里洗净血污,“凌霜,傲霜,还有五姐。”他还不知道哥哥和龙静雪在建文帝的证盟下结成了夫妻。
“嗬,好肥的兔子。”
听声音就知道是韦三绝。连忙站起来,躬身施礼道:“见过两位前辈。”项承志没有见过丹青客,但是听项继先说过。一见之下,虽然衣衫敝旧,依然丰神俊朗,神采飞扬,果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丹青客一拍项承志的肩头,赞许地道:“嗯,小两口的眼力果然不差!”
韦三绝在旁边气呼呼地道:“那个老不死的,天黑了才回去!这是你们的东西。你们兄弟团聚,我们也要走了。给你!”
韦三绝放下肩头的书箱和包袱,转身就走。兄弟俩知道两个人的脾性,也不敢挽留,拱手道:“前辈慢行,后会有期。”
韦三绝头也不回,一挥手,道:“回去吧,别在这里啰里啰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