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套好了两辆车。陈叔在前面,赶着一辆装满鱼的大车。第二辆龙静风驾车,七兄妹坐在车里。车里,龙母备好了特制的火炉和上好的木炭。一边烘手,一边在上面烤瓜子和花生。当然,欢笑之余,也没忘了驾车的大哥和老陈。隔上一会儿,就会送上一捧热乎乎的瓜子花生。
在湖州,龙家有专门卖鱼的铺面。鱼车一进城门,不少买卖铺户就看到了。一卸车,就你一笼,他一筐,不到半天,一车鱼变成了一堆铜钱和银子。烫了一壶烧酒,叫了两个菜,让老陈在铺子里休息。龙静风驾车,到城里买米面油盐等一应物品。湖州就在太湖的边上,可以说是咫尺之遥。买好了由老陈一个人驾车送回去就行了。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天堂中间,湖州风光。
山从天目成群出,
水傍太湖分巷流。
行遍江南清丽地,
人生只合住湖州。
东南文章大家戴表元对湖州风光也是赞赏有加。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当年项羽和叔叔项梁就选择避仇于吴中。秦始皇巡游天下路经湖州,项羽就在城东北的掩浦说出那句“彼可取而代之”。名标史册江东“八千子弟兵”就是在湖州附近招募的。秦灭楚置乌程县,所以又叫“乌程兵”。也留下了诸如霸王门,走马埒,饮马池,系马木,磨剑石等诸多遗迹。
朱棣的靖难大军的兵锋虽然没有到湖州,但是整整四年的殊死搏杀,不知有多少江南儿女命陨刀锋,血浸黄沙。一向富庶苏湖地区的民生也凋敝了许多。正所谓山河无异,物是人非。
进了湖州城,必游塔中塔。
送走了老陈,几个人径直来到飞英寺。飞英寺原名上乘寺,始建于晚唐。咸通年间,云皎和尚游历长安时,有缘结识了僧伽大师。这位僧伽大师是一位得道的高僧,被尊称为:“泗州大圣菩萨”。
云皎和尚能到长安游历,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与僧伽大师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临别之时,僧伽大师将珍藏的七粒舍利子和阿育王饲虎面像赠给云皎和尚。
云皎和尚得到意外之喜,自然是喜不自胜,立即带回湖州,在上乘寺造石塔藏之。到了北宋开宝年间又在石塔外面造木塔罩护。并取佛语“舍利飞轮,英光普照”,定名飞英塔。上乘寺由此易名飞英寺。
江南的风虽然远比不上塞北的朔风凛冽割面。但一大早就去登飞英塔的确实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幸好飞英寺的素斋在湖州城里也是相当有名的。拈香拜了佛祖,敬了香火钱,有知客僧引到后堂,坐在暖烘烘后堂,品尝不可多得的佛家美味,却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一件人生快事,美事。
几个人正在慢慢享用佛家美味,知客僧又引进来一个人。那个人一脸的风霜,穿着一件半新不旧八卦衣。看样子是一个走江湖上算命先生。想不到飞英寺的素斋这么有名,连走江湖的都来品尝。
用过了素斋,几个人穿过月洞门。走进了飞英寺的西院。在走进飞英寺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飞英塔。现在站在整个飞英塔面前,顿觉佛法广大,默然垂目。
塔身高耸,古拙庄重。红墙青瓦,无一丝彩绘,自然之间,毫无尘世间的矫揉造作,斗拱飞檐,更是超凡脱俗。
站了足足有一刻钟,整个人似乎都被塔的庄重之气完全浸染,涤洗,心神俱为之清朗。慢慢地睁开眼睛,轻轻的迈开脚步,尽可能地放轻,好像怕破坏了塔里正在潜心清修的佛祖。
塔里没有那位心怀三界,悲悯世人的佛祖,只有一座隐藏起来到石塔。只是,这座石塔已经不是云皎和尚倾十年心血的石塔。
南宋绍兴二十年塔遭雷击而焚于火,幸而“舍利无恙”,很快就修复了。木塔也于端平初年“葺而新之”。高大须弥座几近五十尺,用了一百多块太湖青白石精心雕凿拼叠而成。围着须弥座缓缓绕行,看着一只只灵动的狮子,只能在心里赞叹,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因为内塔的原因,外塔四层以下都是中空的,每一层的都有悬挑出来的平座,建造了精巧的扶梯。
每踏上一层,几个人就会围着石塔慢慢的转一圈。静默了了五百余年佛塔似乎已经不再静默,似乎也从来没有静默过,似乎从建成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敲响它的梵铃,吟唱着梵呗,如断如续,从未停止。
不过,要用心去听,静静的聆听。
身处塔中,喧嚣的尘世已不复存在,没有人愿意打破这种静谧,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走到五层。抬起头,头上的十字千斤梁撑起粗大的塔心柱,直插刹顶。巧夺天工?亦或鬼斧神工?都不足以喻其妙。
凭栏远眺,湖州城尽收眼底。
“梯飙直上几百尺,俯视层空鸟背过。
千里湖光秋色尽,万家烟火夕阳多。
鱼龙滚滚扶舟楫,鸿雁冥冥避网罗。
谁种山中千树桔,侧身东望洞庭波。”
一直跟在身边的龙静雪听到他喃喃自语般的声音,道:“三哥,你在想什么?”
项承志轻轻地道:“是赵孟頫的‘登飞英塔’。”
“赵孟頫?”龙静雪莫名其妙的摇头,“没听说过。是不是像你一样能文能武?”
“我哪能和人家比!”项承志不禁笑了,“人家吴兴的才子,称绝一时的书画大家,会不会功夫我就不知道了。”
龙静雪点着头,道:“那还不简单,有机会切磋一下就知道了。”
龙家身在江湖,不知道这些也不足为怪,项承志没有笑,道:“他是前朝的人,死去没有一百年也差不许多了。”
“哦,已经死那么多年啦?”龙静雪有一些失望。不过,她才不会把一位死人放在心上,指着远处的一片山,的:“三哥,明天我们去那里。”
“那是什么山?”
“弁山。那里有项王庙。”
“那倒是不可不去。”项承志点着头说道。
走出飞英塔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辰光,几个人塔里留连了足有一个时辰。
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文源宝阁。凌霜悄悄问龙静雪:“五姐,你还有银子吗?”
“有啊,”龙静雪一愣,拿出一块银子,“这些够吗?”
那是一块足有十两的银子,凌霜道:“差不多吧。”拉着龙静雪的手走进了文源宝阁。
文源宝阁,顾名思义就是卖文房四宝的地方。走进去,眼光所到之处尽是湖笔。大的如椽,小的似针,尖齐圆健,琳琅满目,占去了整个店面的大半。两个人刚走进去,一个十六七的小伙计迎上来,打着躬道:“两位小姐,里边请。”
两个人往里走,小伙计跟在后面,介绍道:“两位小姐别看我们的店小,可是我敢说,在我们湖州,我们文源宝阁敢认第二,绝对没有哪一家敢说第一。两位小姐一定会问为什么。因为我们的店里不但有我们湖州驰名天下的湖笔,还有我们老板从产地特地购进的徽州的墨,宣州的纸,端州的砚。所以才敢叫‘文源宝阁’。只要您走进我们文源宝阁,就一定不会宝山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