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觥筹交错间,三人的神色都带了微微的醉意,就如同屋外的月色,朦胧而飘渺到不自知。
“连兄前些时日去了哪里?”顾检多喝了几杯,胆子也壮了起来,大方地问道。
“哦?”连赢天一脸的疑惑,“何时?”
“嗝......”顾检嘴中的酒气呼之而出,“就是上个月末......”
连赢天隐去眼中的阴鹜,脸色佯装不自然地看了一眼顾伯铭,“家中的亲戚出了些事情,便唤我过去处理,所以耽误了几日。”
说完还假意咳嗽了一声。
他的确没想到,顾检竟在他去善化寺的那几日,会到客栈寻他,但也正是这般机缘巧合下为他做了人证,看顾伯铭那老狐狸还如何怀疑他?
顾伯铭面上不显,心中却将顾检的话仔细琢磨了一番,时间一对照,倒也与浅儿失踪的那几日吻合。
再瞧连赢天的神色,愈发笃定了几分。
月上梢头,夜色渐浓,三人各怀心事地回了住处。
进了墨竹轩,顾检霎时间褪去了一身的醉意,眸中冷光陡现。
没想到连赢天竟然越过他直接勾搭上了顾伯铭,委实是好手段!
他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在桌上,茶具应声而动,温热的茶水溅落得四处都是。
想起今日殷三娘对他说的那番话,拳头再次抡向了厚重的桌案,甚至隐约可见关节渗出了血丝。
为什么就他这般倒霉?连赢天那卑贱之人都想爬到他的头上!咬了咬牙,顾检终于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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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苑。
顾清浅刚刚沐浴完毕,虽是擦干了身子,脸上尤挂着一层细密晶莹的汗珠。
正值暑伏,南明一年中最炎热难熬的日子,纵然屋子里放了冰格子,仍是闷热难耐地让人焦躁难安,她真恨不得泡在浴桶里再不出来。
呵了口热气,身子好似顿时凉爽了几分。
顾清浅轻抬玉臂,任由着碧灵伺候着她穿衣裳。
“小姐的皮肤真好......”碧灵瞧着眼前润白如玉的曼妙身姿,忍不住夸赞道。虽不是第一次见了,仍有种想伸手摸一下的冲动。
看着碧灵露骨的垂涎眼神,顾清浅不由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丫头真是愈发的大胆了。
“前院这般吵闹,可是今日府中来了客人?”
顾清浅耳尖微动,自从善化寺回来后,她的听力又灵敏了不少,前院稍有些动静她都能感受得到。
碧灵麻利帮顾清浅合上中衣,丝滑的锦带瞬间变成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回小姐,听说傍晚时有位公子到书房找相爷,便被留下用了膳,晚上宿在西厢。”
顾清浅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追问道:“你可知道那位公子的姓名?”
碧灵略微回忆了片刻,恍然道:“好像是叫什么连公子的。”
顾清浅如水的眸子陡然变冷,连赢天居然还有脸来丞相府!
“碧灵,更衣!”
顾清浅将如墨的秀发随意挽了个髻,斜斜拿玉簪固定住,冷声吩咐道。
今日她定要将事情弄个明白!
皎月当空,银白色的月光倾泻而下,清冷到不近人情,甚至闷热的天气都随之凉了几分。
顾清浅着了身简单的素白裙子,如墨的秀发只有一根玉簪束着,余下的发丝垂至腰间,脸上不施丝毫粉黛,比之头上的簪子还要玉白无暇,淡雅中透着几分些慵懒。
她看似气定神闲,步履不紧不慢,却是将碧灵等丫鬟拉下了几丈远,纵是小跑着也未赶上她。
“小......小姐......”碧灵急切地唤了一声,脚下丝毫不敢懈怠,生怕自家小姐不带上她。
“您......慢点......”她喘着粗气,感觉自已的胸膛仿佛要炸裂开了一般。
顾清浅脚步稍作停顿,心中却计较着。
连赢天被安排在西厢,而清水苑位于相府的东侧,中间还需越过百花园,按着正常的行走速度怎的也要花费半个多时辰......
她看了眼浓重的月色,现下已过了一更天,眼见着就到了亥时,不能再耽搁了......
顾清浅不由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碧灵以及丫鬟们被甩在身后,声音也渐渐远了。
趁着静谧的黑夜,百花园中的花朵,早已失去了白日那般的光艳华美,有的花苞甚至都合上了,如人一般沉睡着,整个园子都透着一股阴沉的味道。
顾清浅左拐右拐进了密实的花丛中,转眼便到了西厢。
只见偌大的院子中,唯有一间屋子掌着灯,她未作多想,直接走了过去。
“连赢天!”顾清浅不客气地唤了一声,声音中夹杂着无法隐藏的愤怒。
到了门前,顾清浅瞧见室内空荡荡的,不由地一愣。
这厢房内哪有人的影子?
“刚刚可是二小姐叫了在下?”
突然,身后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激地顾清浅浑身一哆嗦,闪身跳到了一旁,讶然道:“你怎么在这里?!”
连赢天勾唇淡淡一笑,“这里是相爷为在下安排的厢房,自然是要在这里了。”
顾清浅恨不得,直接给眼前这个满脸含笑的伪君子狠狠一拳,他明知道自已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为何出现在自已身后。
顾清浅终究是没忍住,用力地剜了连赢天一眼。
连赢天见顾清浅面色不耐,便不再逗弄于她。
“在下瞧着今儿月色不错,生了几分雅兴,就随意到四处走走。没想到会惊了二小姐,是在下的不是。”
说着还稳稳地作了一揖,态度诚恳,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若是普通的大家闺秀,官门小姐,恐怕真得就被这般谦谦公子润如玉的姿态,勾了魂去。
可惜,连赢天现下面对的是顾清浅,重生向他复仇而来的顾清浅!
“连公子倒是好兴致。”
顾清浅的声音带着股清冷,衬着眼中仿若千年不化的寒冰,让周遭的空气好似瞬间结了层霜。
“刚刚听府中的下人说,父亲与庶兄、连公子三人皆是喝得酩酊大醉,才被送回了房内,没想到连公子的酒意竟消得如此快。”
顾清浅眸子轻抬,眼中的质疑不言而喻,摆明了连赢天是在装醉,别有用心,刚刚出了厢房也指不定去做什么事情了。
“小姐这般倒是误会在下了。”
连赢天剑眉拧了拧,略微有些委屈道:“在下真得只是到花园中走了走啊......”
说完便做出了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顾清浅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对他这般得作态早已看了千遍万遍,险些就要当场吐了。
“也不是本小姐疑心重......”顾清浅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是以语气似乎软了不少。
她定定地望着连赢天道:“可是,连公子委实是个不值得信任之人!”
空气似乎瞬间凝结在了此刻,顾清浅目光不屑地看着对面的男子,而对方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从始至终都未曾变换过,仿佛生来就是这个样子。
“小姐这般说倒是真让在下疑惑了,莫非是在下何处得罪了小姐?”
顾清浅此时就像是一记狠硬的拳头打在了弹性十足的棉花上,甚至连个声音都没有。
“此处就你我二人,你又何必装傻呢?”
顾清浅娥眉倒簇,着实不愿再与眼前之人周旋下去,如今纵是与他对视,她都觉得好像见到了恶心的巨老鼠般难受。
“恕在下愚钝,着实不知二小姐在说什么。”连赢天仍旧装傻道,无辜地就差剖腹挖心给顾清浅监明了。
一股熊熊怒火从顾清浅的体内直冲天灵盖,她瞬间攥紧了双拳,灌注了十二分的力气,怕只要命中就能让连赢天在床上躺上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