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林姗姗回家后，沈瑜寻思着他爸过几天也差不多该出院了，便给高老板打了个电话。
高老板很热情：“哎？太巧了沈老弟，我正想联系你呢！”
沈瑜问：“是我爸的事有眉目了？”
“有！这样，你来我这，咱俩当面谈谈。”
放下电话，沈瑜嘀咕道：“这点事还用当面谈？这家伙不会又在打什么算盘吧？”
……
时间已经傍晚，沈瑜来到与高老板约定的地方，临江的一个异族风情的餐厅。
这次随高老板来的还有一个看起来40来岁，容貌姣好的中年女性。
高老板笑着介绍：“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黄河地产的项目部总经理，徐萍。”
徐萍站起身，礼貌地伸出手：“沈同学您好，高总经常跟我提起您，幸会。”
沈瑜会心一笑，原来日后在江城赫赫有名的黄河地产集团就是从此刻起步的。
他跟徐萍握了握手，对高老板说：“黄河地产？项目部？高老板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啊。这么快就搞起了房地产公司？”
“当然了，兵贵神速嘛，”高老板笑道：“商场如战场，不抢占先机可不行。我了解了一下，咱们江城现在只有五家房地产公司，竞争很小；而土地还有很多，住房需求很大，江城府尹对地产项目的开发也很支持，前景可谓是一片光明啊。”
漂亮的服务员把一道道小菜端上来，三人边吃边聊着。
沈瑜问：“那么高老板现在在做什么项目呢？”
徐萍说道：“我们公司最近看好一块地，现在正处于项目申报阶段。这块地说起来呢，跟您父亲还有些关系。”
“啊？”
“这块地就是前几年废弃的牙膏厂的厂区。”
“噢……”沈瑜隐隐约约猜到一些端倪。
徐萍接着说道：“您父亲作为原车间主任，对厂区的土地、建筑、设施、周边环境等情况一定有很深入的了解。他掌握的信息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评估土地的实际情况和潜在价值，所以……”
“等等，你们想在牙膏厂的地上盖楼？”沈瑜问道：“可是那是工业用地啊？更何况可能还有土地污染等问题。”
徐萍没想到沈瑜看起来年纪不大，懂的还不少，顿时看向高老板。
“哎，那都不是问题。”高老板满不在乎：“申请土地规划变更，再做个环评就行了。”
“那你们能通过环评？”
“这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啦。”高老板笑眯眯地说。
徐萍接道：“我们现在刚起步，还处于极度缺乏人手的状态。所以如果您父亲有意加入我们黄河地产，我们是非常欢迎的，并且保证会给到很好的待遇。”
“很好是多好？”
徐萍想了一下，说：“我们采购部近期准备招聘4个采购员，可以给您父亲内定一个位置。待遇我可以先跟您透露一下，对外公开的待遇是月薪1200，上保险，单休。但给您父亲可以上调到1400。”
“喔~”沈瑜感到还算满意，这年头下岗职工能找份差事养家糊口就不错了，何况薪资还增加了，更重要的是，采购是个肥差，可以吃回扣，多少人挤破头想抢都抢不到的岗位。
“老弟对这个条件感觉怎么样？”高老板问。
“可以可以。”沈瑜连连点头。
“那就先这么定了，明天我们会开始正式登报招聘，你留意一下，找个时机带你爸来应聘一下，形式还是要走的嘛。”高老板举起小酒杯：“来，预祝咱们合作成功。”
……
第二天，沈瑜去了阳城医院。他爸恢复得很好，除了暂时不能剧烈运动之外，其他身体机能都没有大碍。
沈瑜妈说，过几天就办出院，然后担心地问沈瑜：“期末考得咋样啊？”
“放心，还是第一。”沈瑜拿出成绩单给爸妈看。
“哎哟我可担心死了，我还真怕你这窍开了又闭了……没事就好。”
“我就说了嘛，相信儿子没问题的！”
……
转眼三天过去，沈瑜爸正式出院，一家人回到了江城。
“哎呀，还是回家舒坦。”沈瑜妈刚进家门还很高兴，但随即又开始唠叨起来：“你这孩子在家是一点活也不干啊？地也不拖？床单被罩也不洗？……”
沈瑜爸则维护道：“儿子在家做了不少事了，又是找报社又是发动学校捐款什么的，够可以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他晚上有时间出去上网，没时间做家务？”
“你怎么知道他没拖地？我住院这么久，地拖了也早干了。”
“你就惯着他吧！你们爷俩一个德行！”沈瑜妈呲完沈瑜爸，又把矛头对准了沈瑜：“你在那笑什么呢？说你你还笑！现在脸皮是真厚！哎？你怎么了？……”
“没事。”沈瑜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了泪光闪烁。
他们琐碎的唠叨，以前的沈瑜只会觉得烦。但现在，他感到很幸福。
一家人平安健康地在一起，比什么都珍贵。
晚饭后，沈瑜爸无所事事，出去遛弯。
沈瑜也跟着一起出去。爷俩在街上悠闲地散步着。
“啊，不用出摊还真是轻松。”沈瑜爸感慨道，“好像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不用干活当然轻松了。”沈瑜笑道，“要是给我发退休金，我现在就原地退休。”
“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消极？”沈瑜爸批评道，“不想劳动，光想享受？谁给你发退休金？”
“下一代呗，”沈瑜嬉皮笑脸道，“你们这一代的退休金都是我们这一代将来工作上的贡。所以其实是我们在给你们这一代养老。”
“你就胡扯吧，歪理邪说。”沈瑜爸仍然惦记着他的炉子：“明天我得去街管大队一趟，把我那炉子赎回来。虽然没几个钱，好歹也算是你爷爷留给我的遗产。”
沈瑜没说什么，只是在路过报刊亭时买了一份江城晚报。
沈瑜爸奇怪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看报纸了？”
“从你住院时候呗。我看能不能找到一个适合你的工作。”
沈瑜爸摇头：“那上面一般都是些出力的活，或者是需要专业技能的。我这个车间主任能干啥？”
沈瑜目不转睛地盯着报纸：“万一有呢？我看看……比如……这个？”
他指向一块招聘信息。
沈瑜爸看了看：“黄河地产诚聘采购员4名……性别男，年龄35~45，有工厂生产管理经验，中级职称优先？”他奇怪道：“采购员要什么中级职称？”
沈瑜也故作奇怪道：“是~啊？这条件好奇怪，但是……我觉得怎么这么适合你呢？”
沈瑜爸又仔细看了看招聘启事，点头道：“你别说，还真挺适合我的。”
“哎呀！这就叫一瞌睡就有人递枕头，一喊饿就有人送馒头啊！”沈瑜夸张地拍了拍他爸的肩膀：“真是有志者，事竟成，锲而不舍，车到山前必有路；苦心人，天不负，历经磨难，从此告别地瓜炉！”
“行了行了，你少扯蛋。”沈瑜爸又把报纸塞给沈瑜：“我又没做过采购，人家能要我？”
“试试呗，我妈以前也没做过售货员啊？”沈瑜用激将法：“还是说你不敢去应聘，怕聘不上怪丢人的啊？”
“笑话！我堂堂一个前车间主任，一个采购还能应聘不上？去就去！”
“哎，这就对喽。这才是我爸。”沈瑜笑道。
第二天，沈瑜爸按地址来到了招聘现场。沈瑜也跟着来看热闹。
还没进办公楼，他俩就被现场吓了一跳：应聘的人从楼里排到楼外，又在楼外排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长龙，其中不乏小伙、老头、妇女。
沈瑜纳闷道：“这些人不看招聘条件的吗？”
沈瑜爸倒是很能理解：“没工作的人太多了，来碰运气呗，来了还有一线希望，不来肯定没有希望。”
“这么多人得排到啥时候啊？我去前面看看。”沈瑜从队伍里挤了过去，排队的人见是个少年，不是来插队的，便没说什么。
沈瑜挤到面试的会议室门口，趁着开门的间隙往里面瞥了一眼，徐萍并不在。他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给高老板打电话。
高老板说道：“哎呀，你们怎么这么久才来啊？”
沈瑜心里咯噔一下，问道：“不会招满了吧？”
“那当然啦。”
沈瑜刚要发飙，就听高老板继续说：“其他3个名额早就招满了，就等你爸来了。你稍等一下，我来安排。”
沈瑜心想，这人怎么说话大喘气的？差点闹出矛盾来。
不多时，一个新的电话打了过来，沈瑜接起，是徐萍，她给了一个办公室门牌号，让沈瑜爸去那里。
沈瑜回去把他爸从队伍里拉出来：“爸，我有点事，你跟我过来。”
沈瑜爸纳闷道：“哎？什么事啊？我排了这么久队了都？”
“你就跟我来吧。”沈瑜知道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直说我帮你走后门，只能把他爸硬拽出来。
他找到了徐萍说的门牌号，门上面挂着的牌子赫然写着“项目部经理室”几个字。
沈瑜爸一头雾水：“怎么直接找经理了？这能行吗？”
沈瑜笑道：“这叫一步到位。”
他带着他爸进了经理室，徐萍从堆满文件的桌子后面站起：“您好。”
“你好，我是来应聘采购的，但是……”
“哦，那正好，采购部目前归我们项目部管，我就是项目部总经理。”徐萍示意沈瑜爸落座。
沈瑜爸还没明白情况：“这里也能面试？”
徐萍笑道：“是的，这位小同学刚才突然闯进来，问我能不能给他父亲直接面试，我觉得他很有勇气，也很有孝心，就破例答应他了。”
沈瑜暗暗佩服，这个理由编得相当合理。
“哎哟，这哪成，这不坏了规矩么？”沈瑜爸摇头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徐萍仍然面带微笑，“我听说今天在楼下面试的人特别多，我这也算是给采购部副经理减轻了一些压力嘛。只要能招到合适的人才，规矩什么的并不是那么重要。”
沈瑜爸见状，便不再拒绝，把履历表递了上去，然后自我介绍了一番。
徐萍翻看着简历，连连点头，面露喜色：“沈同志，没想到您的履历和我们的职位这么匹配！恭喜您，您被录用了！”
“啊？！”沈瑜爸和沈瑜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连演都不演啊。
“你……你们不研究研究再决定？”沈瑜爸问道。
“不用研究，我很确定您就是我们要招的人。”徐萍说，“不论是工作能力、技术、管理经验、职称，您都完全符合我们优先录用的标准。再加上您曾经获过的那些奖彰，我决定将您的工资再上调两个级别，也就是每月1400。”徐萍伸出手：“黄河地产，欢迎您的加入！”
……
走出经理室，沈瑜爸还有些恍惚：“就这么……就应聘上了？我怎么感觉跟做梦一样？”
沈瑜笑道：“应聘这事就跟谈恋爱一样嘛，两边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就行了呗。”
沈瑜爸有些怀疑地盯着沈瑜的背影，他感觉这个儿子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单纯。
两人走到楼下，听见一阵争吵，原来到底还是有人守不住规矩，开始插队，于是几个人开始互相问候对方的亲戚，然后推搡起来，最后变成比拼拳脚功夫。
混乱的场面引来了一群保安，他们努力把人群分开，副经理出来借机宣布今天的招聘结束。
人群带着不满逐渐散去了，沈瑜暗暗感叹，这些人很不值，他们以为来了还有一线希望，为了一个名额争得头破血流，却不知自已从一开始就是陪跑。
不论他们跑得多么努力，简历也进不了经理室。
很多坑，早就被萝卜预定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