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算是第一次亲身领教了什么叫众口铄金，人言可畏。
就像校长说的，有时候真相不重要，舆论才重要。
这些可恶的吃瓜群众，别人说啥就信啥，当初把他当神经病看待的是他们，然后把他当天才崇拜的也是他们，现在把他当骗子唾弃的同样是他们。
但是不管是神经病、天才、骗子，这些形象都是真正的沈瑜吗？一个也不是。
但这不重要，你是谁并不重要，别人觉得你是谁才重要。
沈瑜感到非常不爽，他被人拿捏了，还是因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而被别人拿捏，关键的是，他还没有什么办法。
他怒气冲冲地走回教室拿书包，发现林姗姗和张亮还在教室里等着他。两人看到他的表情，有点担心地问：“没事吧？”
“没事才怪。”沈瑜没好气地跟林姗姗说，“走，我有事问你。”
三个人骑车到上次去过的冷饮店。也就是在这里，林姗姗问出了那几个传遍整个学校的荒唐谣言。
他们都点了三个冰淇淋球，默默地吃着。
“干嘛啊，你这表情像要吃人似的。殷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林姗姗忍不住打破沉默。
“这个先放一边，我问你，你还记得上次在这里，你问我的那几个搞笑的问题么？就是我亲爹又是李刚又是老板什么的。”
“记得啊。怎么了？”
沈瑜盯着她问道：“你从谁那里听来的这些造谣？”
林姗姗一时有些慌乱和尴尬：“我……我忘了，怎么了？”
“忘了就仔细想想。这对我很重要。”
冰淇淋很冷，店里的冷气也很冷，沈瑜的表情更冷。“这么好玩的八卦，你应该一定记得是谁告诉你的。”
“是……是……”林姗姗嗫嚅道，“……是我编的。”
“什么？！”沈瑜和张亮叫道。
林姗姗急忙解释：“我不是故意造谣啊，我就是那天看有人开大奔来接你，就突然有了那么一个想法而已，然后我和刘璐就编了一段剧情，我俩就是觉得好玩！”
“还有刘璐？”沈瑜皱眉道，“还有谁在场吗？”
“还有……梁晓旭和樊栋梁。”
“哈。原来如此，这个谣言竟然是从你这儿开始的……”沈瑜思考着。
“对不起嘛！我也没想到能传成这样。你放学肯定是挨批评了吧。”林姗姗低下头，双手合十顶在头上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沈瑜叹气道：“算了，我也没想责怪你。我就是纳闷这个谣言怎么就传遍全校了。”
林姗姗想了想：“那个……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瑜没好气地说：“我最看不惯电视剧里说这句话的人，不想说就别说，想说就直接说，别婆婆妈妈的，感觉很欠揍。”
“好嘛，我说。”林姗姗无奈道，“我可不是在背后说人坏话啊，梁晓旭这个人其实特别八卦。”
“怎么说？”“他跟我和刘璐一起玩的时候，经常会讲一些别人的八卦。”
“比如？”
“比如——樊栋梁家有好几百万，殷老师平时爱打扮，刘璐男女关系很乱，从不洗脚的王铁蛋……”
“哈哈哈哈！”张亮大笑了起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沈瑜哭笑不得，“他当着你们面说这些？”
“当然不是了，比如说樊栋梁他就趁樊栋梁不在的时候说，说刘璐就是趁我和刘璐不在的时候跟樊栋梁说的，这些都是我汇总起来的。”
“哼。这个长舌妇，还真能编排啊。”沈瑜冷笑，“这件事八成就是他捣的鬼。我不对付你，你倒招惹起我来了？等找机会给你点儿color see see。”
沈瑜咬牙切齿。林姗姗看到他的表情，吓得吐了吐舌头，不敢吱声，埋头吃起冰淇淋来。
“那学校怎么处理你的啊？”张亮问道。
沈瑜不想告诉他们实情，便敷衍道：“倒是不太严重，就是批评了我一顿。但这口气我咽不下。”
……
周六一早，沈瑜就去了阳城。沈瑜爸的身体看起来好了很多，已经可以下地溜达了，也没有什么后遗症，实是不幸中的万幸。
沈瑜妈一见沈瑜就开始叨叨：“这才一个多月你怎么就又瘦了？是不是成天就知道上网，不好好吃饭？我跟你说，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身体垮了，什么都没了，你将来可别跟你爸似的，遇到点事就厥过去了……”
沈瑜气得哭笑不得，又只能忍着：“妈，我身体好着呢，你光说我乌鸦嘴，你怎么也咒我啊？”
“我那是提醒你，让你注意点！”
“是是是，好好好。”沈瑜虽然嘴上不服，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触动。
他现在身体固然不错，但30岁后就能感到身体机能直线下降，再加上疏于锻炼，到了35以后，身体其实已经差得要命，否则也不会熬几天夜就猝死了。
要论健康，他那时连天天在公园锻炼的老头老太太都不如。但是这一切是谁造成的？是他不想锻炼吗？还不是被生活搞得疲于奔命喘不过气。
要是每月给他四五千退休金，他早退休回老家躺平了个屁的，天天爬山游泳都不是问题。
可惜，在夏国并不是你想退休就能退休的。
在肉眼可见的劳动力短缺的未来，延迟退休已经是大势所趋。
沈瑜这一代，注定是要被榨干最后一滴血的一代。
……
晚上，沈瑜和父亲在医院楼下散步。
他试探道：“爸，回家之后，你还打算继续卖烤地瓜吗？”
“卖啊，要不干嘛去？”他爸疑惑地问。
“可是……万一再出现这种情况，咋办？”
沈瑜爸想了想：“下次我再换个地方，找个人少又没有街管的地方。”
“可是人少说明那地方生意不行啊。”
“嗯……慢慢找，总能找到一个生意好又没有街管的地方。”
沈瑜苦笑道：“那可能吗？那么好的地方，还能轮到你？早被人占了。”
沈瑜爸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沉默片刻，沈瑜小心地问：“爸你有没有想过，去房地产公司上班？”
“房地产？”沈瑜爸愣道，“我能去做什么？”
“呃，我也不清楚，我就是看到有房地产公司在招聘，随口一问哈。要是有适合你的职位，你去不去？”
“可以去啊。但是房地产公司怎么会有适合我的职位呢？”
沈瑜神秘地笑笑：“这个可以有。”
“这孩子，成天神神叨叨的，也不知在搞什么？”沈瑜爸嘟哝道。
……
周末两天飞快地过去了，又是新的周一。
这天放学，梁晓旭骑车走到半路，被几个人堵住了。
他认出来领头的就是那天来学校帮沈瑜打架的忠哥。
梁晓旭假笑道：“几……几位大哥，有何贵干？”
忠哥笑着搂住他肩膀：“跟你随便聊聊，走。”
一把把他从车上薅了下来，几个小弟推着他走进一个小胡同。
忠哥盯着他一直看，梁晓旭吓得冷汗直流：“哥，有话好说，不就是要钱吗，我有，我有。”
他说着从裤兜中颤抖地掏出10块钱。
“去你马的，打发要饭的呢？”一个小弟一巴掌把他的钱扇飞了，梁晓旭急忙趴到地上去捡，忠哥给他拽了起来。
梁晓旭哭丧着脸说：“哥，我身上真就这点了，我一个穷学生有什么钱啊……”
“行了行了，谁踏马要你钱了？”忠哥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有个朋友问你个事。”
“谁……谁啊？”
“我。”随着一声冷冷的应答，沈瑜从忠哥身后走了出来，他放学就一直跟在梁晓旭后面。
“你？不是，你要问什么在学校问不就行了？”
“你废什么话啊，要是能在学校问我不就问了吗？”沈瑜摆着一张臭脸：“我上周末可是被老阴比好一顿批评啊，原因呢是有人在学校造我的谣，我就想知道是谁舌头这么长，专门在背后说人闲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