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日头高挂。
姬凌云依旧趴在床榻上,整个人恹恹的。
“殿下,明大人来访。”
昨夜屁股上的伤疼得她深夜才得以入睡,此刻两个眼皮在不停打架,但还是强撑着睡意。
“让他进来。”
明砚清来时,正好看见姬凌云只穿着里衣,一颗圆溜溜的脑袋吊在床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随时都要睡着的样子。
“二殿下,微...微臣...”
他止步于门外,低着头恭敬行礼,不敢再上前。
“微臣来的不是时候,微臣改日再来。”
听到声音,姬凌云终于抬眸。
只见明砚清今日不再身着官服,而是换了身便衣,头发简单束起。
本就面若冠玉,现下更衬得他一身书卷气动人心魄,别有一般韵味。
既然身着便衣,那便说明他今日来不是为了公事,而是私事!
想到这里,顿时睡意全无。
“找我有事?”
“听闻殿下受伤,微臣特来送药。”
姬凌云让人取来他手中的药膏,确实是难得的好药。
不过她身为皇女,得到的东西只会更好,这个道理她不信明砚清不懂。
“只是送药?”
见明砚清低头不语,姬凌云故意道,“站那么远作甚,我又不会吃了你。”
说罢,她示意下人为明砚清搬来椅子,但却放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门内。
“都敢只身来我府里了,还怕多进一道门?”
然而明砚清根本不为所动,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请殿下不要为难微臣。”
虽然他心知肚明,自打他踏入姬凌云的府邸大门起,外面的流言蜚语便不会轻饶他。
但他行事光明磊落,自认为无愧于心,又何惧无端流言。
姬凌云无奈耸肩,“罢了,随你。”
明砚清虽然固执死板,但不得不说他为人清正廉洁,克已守礼,从来不做逾矩的事情,是她见过最接近君子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点,她才一边对他刮目相看,一边又期待着将这朵高岭之花拉下神坛。
见她不再坚持,明砚清暗自松了口气,当即坦白起此行的真实目的,“微臣此番前来,其实是想向殿下道谢。”
“道谢?”
姬凌云很快反应过来。
明砚清上次来是作为皇帝交换的筹码,为的就是让她将贺云起交出去,如此一来,皇帝便会把明砚清赐给她。
然而,她最终选择了自已去承受钱尚书的怒火。
虽说她的本意并非是为了明砚清,但还是让他免遭了这一难,前来道谢倒也说得过去,正好她也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爱慕明大人是本殿自已的事,与明大人无关。我知明大人志在朝堂,心有鸿鹄之志,又岂能为了一已之私,断送了明大人的前途,让我青阳国白白失去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明砚清诧异抬眸,似是没料到纨绔如姬凌云,竟也会说出这样一番真挚的话来。
或许,她当真不似传闻中那么不堪,一直以来不过是偏见蒙蔽了他的双眼。
“谢殿下成全。”
明砚清走后,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听雨端着药进来时,姬凌云在正在发呆。
“殿下,该换药了。”
姬凌云随口应了一声,便将下巴枕到枕头上,“桑榆那边如何?”
“后日应该就能到了,殿下这么着急让桑大人回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自然是为了...”
说到一半,姬凌云突然神色一凛,“谁在外面!”
话音刚落,一个尽显风尘的男人便闯进视野当中,“殿下,是我。”
来人正是后院中最得姬凌云宠爱的幕僚,莫惊春。
“你来作甚?”
姬凌云眼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一下,很快面色如常,但眼底始终含着一丝警惕。
哪知莫惊春哇的一下哭了出来,眼泪跟不要钱似的。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奴听说殿下被打了板子,伤得严重,昨日怕惊扰了殿下养伤,今日想着殿下应该好了一些,这才敢来看望。”
“莫美人有心了。”
实在是吵得脑袋疼,姬凌云偏过脑袋,将耳朵离他远了几寸。
她的动作莫惊春全都看在眼里,但还是像个狗皮膏药一般粘了上去,“奴为殿下换药吧!”
他伸手去拿药箱,不料被听雨避开,“殿下的药已经换过了,不劳莫公子费心。”
“换过就换过呗,不得了。”
莫惊春也不跟她置气,转头将目标放到姬凌云身上。
“殿下躺了这么久,身上一定很酸吧?要不奴给殿下按按?”
“不...”
听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正要阻止他伸出去的爪子,但在看到姬凌云示意的眼神后默默退了回去。
不说别的,莫惊春的手艺确实不错,原本的腰酸背痛经过他手里的力道后,顿时减轻了不少。
但姬凌云深知莫惊春的脾性,他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利可图的。
不过既然他不开口,她自然也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咯,人嘛,必要时候就得装点傻。
半晌之后,莫惊春显然沉不住气,他试探着开口,“殿下可觉得舒服?”
姬凌云闭着眼,只淡淡的回了个,“嗯。”
之后便是无尽的沉默。
见这话题聊不下去,莫惊春又继续问道,“方才来的路上听说桑大人要回来了?”
桑榆是姬凌云一手栽培起来的得力心腹,一个月前被派去了渝州,如今被紧急召回,想必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是因为钱尚书?”
方才还怡然自得的姬凌云突然睁开眼睛。
她狐疑的盯着莫惊春,“你问这做什么?”
被盯得心虚,莫惊春顿时讪笑起来,“奴这不是想着殿下若是缺人手,奴也可以帮殿下嘛~”
说着,他又眼巴巴凑了上去,但被姬凌云抬手挡开。
“你今日来,不只是为了探望本殿吧?又跟沈辞书闹矛盾了?”
莫惊春与沈辞书是一众幕僚里最出色的两人,容貌学识皆为上等,但两人性格相差太大,向来水火不容,闹得整个后院都难得片刻安宁。
真实目的被戳穿,莫惊春也不再藏着掖着,当即哭诉起来。
“殿下,您有所不知,那沈辞书目中无人!您让奴打理后院,可沈辞书根本不将奴放在眼里,还说奴没有资格管他们,叫嚣着让奴滚,这不就是在打殿下的脸嘛!”
姬凌云听着,但心里却是不太信的。
且不说沈辞书是个沉默寡言的得体之人,依着她对莫惊春的了解,平日里仗着自已的宠爱张扬跋扈,无法无天。
若非他主动去招惹沈辞书那群人,也定然不会吃了瘪到自已这里告状。
“你少去招惹他不就好了。”
后院那群男人鱼龙混杂,有母皇塞的,各大臣送的,还有她自已强抢来的。
以至于她并不想浪费心神去理会,这才扶持了一个莫惊春出来,让他们自已去折腾。
“殿下不信我?”
姬凌云无奈扶额,“这种事情你自已想办法解决。”
说着,又赏了他好大一堆东西,他这才作罢,美滋滋的离开。
“殿下。”见莫惊春走远,听雨这才开口说话,“莫公子明显有些可疑,您为何...”
“自然是留他有用。”
月黑风高夜,一道影子悄然潜入了姬凌云的房间。
“殿下,钱倚云果然选了她。”
“继续盯着。”姬凌云一句一顿,森森的寒意让人感到恐惧,“届时来个,瓮 中 捉 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