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闻督军举办的舞会开始了,段父带了段家大小一起去督军府参加舞会。
段四小姐自然是不会放过这种可以展现自已的机会的了,在家精心挑选了好两天的高级礼服,还特意烫了个时髦的小卷发,一身华丽的打扮和电影明星似的耀眼夺目,旁边的三姐暗淡的就像是给她作衬的黑幕似的。
督军府内内灯火煌煌,舶来的酒水被累积堆砌成了香槟塔,水晶吊灯一照过去,从香槟塔旁走过的人,便如图淋了一身如梦似幻的粼粼水波,烘托着衣香鬓影的舞会。
段沂萱下车,信步踩在地毯上,碾了碾脚下的小羊皮高跟,将坐车影响的丝|袜褶皱抚平后,不顾周围人视线,没什么大家小姐姿态地伸展胳膊,舒展了一下坐久的疲惫。
“四妹,这是还没进去就觉得没劲了吗?”段宴铭慢一步从车上下来,笑嘻嘻地看她。
段沂萱懒得跟这一路上又想着借钱的二哥搭话。
她原本就有些困倦,一路上被吵得简直耳鸣目眩,半点仪态都没有地背着手朝他飞了一眼,涂了口脂的嘴唇今天格外衬着气色,玫瑰色的含檀小口一开一合,就是美人含笑的损话。
“二哥赶紧进去吧,这里人多,你要是想借钱,比起我,你还不如从这里求求。”
说完就头也不回,慢悠悠踩着阶梯往上走,夜色浓浓中,细白的脚踝在旗袍下,抬腿,提脚,像芝麻糊里的汤圆似的,一晃一闪的出现。
“哎呀,真是心狠了心狠了。”段宴铭扯着自已衬衫的袖子。
段家对督军府发出的这场舞宴邀约重视了几分,他原本要穿自已那些花衫西服,结果被段老爷知道了,耳提面令去换身正经打扮。
身上这件就是新做的,还没熨好就上身,现在只能让他段二爷自已给自已整理。
他边整理边喁喁:“我要是能找这些人借钱,老头子不得把我弄死,四妹真是狠心了。”
段沂芯在旁边站了半响,忽地插嘴道:“二哥,四妹就这样上去没问题吗?舞会上人这么多,她这样不太重视……如此这般散漫起来,不会让人看笑话吧。”
“能让她重视的舞会有几个?”段宴铭嗤了一声。
他眼珠转了转,扫了周遭的情况后,就忍不住笑出声了:“再说了,你看看周围人现在都在往哪看呢。”
语气得意到甚至有几分有与荣焉。
段沂芯余光一扫,还真是,四周人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往督军府内方向走的,都有意无意地看向段沂萱。
段沂萱走得不算快,行动间甚至有几分随意,偏偏就是这样的态度,却叫人不觉得碍眼。
白高跟,白丝|袜,白旗袍,除去黑发红唇,哪一处的颜色跟周遭华丽的颜色格格不入,身段细柳高挑地落在红地毯上,就像一株从红土地里意外挣出的孤枝白茶花。
只要是能看见的,视线无不在她身上留恋一会。
段父不跟几个孩子坐一辆车,当家人有当家人的气派,单独坐一辆,因此晚了两分钟,一抬眼见段宴铭往上走,段沂萱就在督军府门口了,当下就叫随从走快点,今天可是代表段家受宴赴宴,散着进去像什么话。
段父嘟囔着:“这几个孩子真糟心,一个比一个爱跑”。
全然忘记了身后故意在原地等着的段沂芯,段沂芯嘴都张不开,段老爷就甩了她一大截子。
她恨恨地绞着手帕,脚下高跟鞋踩的哒哒作响。
要是这样把她忘了,做什么还要她跟着一起来!不过是为了全段家的面子罢了!
年轻女孩子走得如此铿锵,自然吸引来几道含义不明的目光,段沂芯心里再气,不顾段家颜面,也要顾自已的,当下不知怎么地,就想起段沂萱刚刚走路的姿势。
腿脚一歪,便默不作声地模仿着走起来,可拿捏不稳重心,没迈出几步,反而走得颠三倒四,很不成样子,身后有细细的小声,像猫叫针扎一样往她耳朵里钻。
段沂芯疑心那是笑自已的,又没有那个勇气回头看,她连忙恢复了正常姿势。
走个路都是歪门邪道,段沂萱只是比她好看几分而已,若论其他,她段沂萱有哪一项比她厉害?
若不是今晚的舞会上徐家也要来,她才不想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丢人现眼!
社交场上争奇斗艳,是名流豪族们的惯例,更何况是闻督军的邀约,打眼一看,都要被四周金钱权势堆出来的上流人士的气场给惊到。
偏偏总有人不需要金装玉砌也能出色夺目,一入场,段沂萱便牢牢吸引了不少绅士的视线。
她虽从小习惯被各种各样的视线所打量,但还是会觉得心烦,在拒绝了第三位绅士的搭讪后,她一屁|股坐在角落,身前便有根雕花得罗马柱,白石料一档,就能把她遮挡住大半。
她心下打定,只待舞会开始,随便跳上几曲后早早回家,全不然不知晚来几分钟的段父已经跟徐家在几米之外的舞池中攀谈起来了。
酒后邀请单子自然早在开场前众人都知道了,段徐两家会面熟稔寒暄了一番,徐家人这次来的不少,徐嘉衍母亲连带二房的人都来了,围坐在一方梨花木桌前聊些琐事。
段老爷纵横申城多年,健谈,几句下来正要扯扯南边的股票,忽地,徐程氏叹了一口气。
“段老爷,日前本想跟你说说两个小辈的事情,今日既然在这碰上了,我就先提一提。”
段老爷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可是婚期有什么问题?”
这段日子徐家的事他也清楚,那位和自已宝贝闺女真正有婚约的长子回来争夺名分,或许两人的婚约会有变故。但比起那位深不可测不好招惹的巡阅使长官,还是眼前这位自已看着长大的徐嘉衍更令自已满意,他不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什么也不晓得,让两人尽快成婚才是要紧事。
段老爷投来的眼神让人为难,没想他们段家人都是有话直说的性子,倒让原本腹稿了几番托词的徐家二叔面上有些挂不住,止住了徐程氏的话头。
“咳咳,是,如今我们家,家事繁忙,婚事大抵是要延后暂定的。”
“延后就算了,暂定是什么意思?”段老爷不满地冷声问道:“难不成,你们倒是有毁婚的意思?”
开什么玩笑,他们徐家现在这个场面,他不往外摘撇清关系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他们哪来的脸皮先和段家来提悔婚?要提也是他们来提才是!
徐程氏嘴唇嗫嚅一番,刚要暗示一下缓和段老爷情绪,徐嘉衍却端着杯茶插入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