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餐时,冷月轩瞧见了我身上的香囊,眼神一动:“腰上挂的是什么,拿来让我看看。”
我将香囊解下,递给他:“昨天宋如苏送我的,上面的刺绣也是他亲手绣的。”
“看来宋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连这等女红也不在话下。”
他接过香囊,细细端详。
“嗯,他不仅医术高明,厨艺也相当不错。可惜昨天你不在,没能尝到他的饭菜。”
他看着我,“哦”发一声,随口又问了一句:“……你和他的关系似乎挺不错的。”
“嗯。”我没有否认。最近由于疫情,我和宋如苏接触频繁,再加上他为人和善,相处的还算融洽。
“看来他花了不少心思。”冷月轩细细打量着:“不过这针脚线……稍微差了点。”话音未落,话音未落,香囊里的香料散落一地,原本完好的香囊竟然脱线了。
“ .......怎么脱线了。”我抿了抿嘴,想了想会不会是昨天摔倒的时候蹭到了。
冷月轩让我把香囊先放在他那里,说等他修好再还给我。我想了想就同意了。两天后,他一脸认真地告诉我香囊丢了,要送我一个新的。
看着手中香囊上那蹩脚的绣工,我不禁产生了疑虑,目光扫过他那张一如既往的平静脸,问:“这真的是你新买的?”
“不喜欢?”他看向别处。
“没有。”其实这香囊挂在身上只是为了防蚊虫,外观好坏似乎并不那么重要。
“不是说要出门吗?”他转过头来,看问我。
“嗯,你也要去?”今天是临州迎花神的节日,我原本打算和风铃一起去集市上逛逛。
他点头。
“那我们一起?”我提议
“好。”他答应。
我喊来风铃,结果她却突然有事,去不了,最后就我和冷月轩一起去逛了集市。
临州街道两旁悬挂着五彩斑斓的花环,空气中弥漫着花香。
我们穿梭在琳琅满目的摊位之间,走了一会目光被一些精致的手工艺品吸引,冷月轩则跟在我身后一步距离,默默的跟着的我。
夜幕渐渐降临,街上越来越热闹,人潮涌动。我看到远处的石桥上,几位穿着花朵装饰衣服的女子坐在花车上缓缓经过。
糖葫芦摊主说:“姑娘是外地人吧,那是花神游行队伍。”
“原来如此,谢谢您告诉我。”我心中豁然开朗。难怪许多年轻姑娘和公子们都身着盛装,脸上洋溢着期待与羞涩,三五成群地跟在花车后面。
摊主接着说道:“我看姑娘年纪也不小,还没成婚吧?在这一天求姻缘最为灵验,不妨跟着游行队伍前往花神庙,祈福树下有个摆放福牌的桌子,将愿望写上,保准你今年就能遇到如意郎君!”
我……不过二十出头而已,刚想要反驳,转念一想在他们这边,我这年纪还未嫁人,确实算是老姑娘了。
冷月轩听到摊主的话,他的目光转向游行队伍。
“……你想去?”我问。
“……去试试也无妨。”
“……没想到,你还信这些。”我忍不住看向他。
花神庙前香火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我们绕到树的另一侧,那里放着空白的福牌和写字的笔。
冷月轩站在祈福树下,抬起头,望向大树枝条上系满的祈愿福牌。
他想将手中的福牌系在祈福树的树枝上时,突然一阵风吹来,将他刚系好的红绳吹落在地。
我不解地看着地上的福牌,弯下腰,捡起福牌递给他。“是不是没有系紧?再试试?”
他接过福牌,再次尝试,谁知又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卷来,福牌再次被吹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显得格外刺耳。
“怎么会这样?”我心中一紧,不知他许的是什么愿望。
他站着那,沉默着,微微垂下眼帘让人无法窥见他眼中的情绪。
我不想他看低落的样子。于是,我决定用其他方式让福牌挂在树上。
我走到树下,挑起一块空白的福牌,提笔写上:“愿冷月轩的愿望都能实现。”写完最后一笔,我放下笔,看着他:“把你的福牌给我。”
他略微犹豫,将福牌递给我,上面写着:“朝朝相伴共清和,岁岁常依共此生。”这还真是求姻缘的愿望。他要和谁朝夕相伴?好奇心在心底悄然升起,却又带着一丝酸涩的滋味。我压下心里的复杂情绪,解开他的福牌红绳,将它穿在我的福牌上,再重新系在祈福树上。
“看,这不就系上了吗?天上的神仙要是看到了我的愿望,你的自然也能看到,这样你和我的愿望都可以实现了。”我打趣道,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
“嗯。 ”他嘴角微微勾起,心情应该好一些了。
他拉着我的手,离开了花神庙,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我们的身影在灯光下交错,像是被命运的丝线紧紧缠绕。
几匹快马飞奔而来,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就在医馆前,马蹄声戛然而止。车夫猛地跳下马车,拍打着医馆的大门,声如雷鸣,震得耳膜发颤。
医馆的门缓缓打开,一个小厮探出头来,皱眉问道:“何事如此着急?”
“我家老大受了伤,快让大夫出来!”虎背熊腰的男子急切地吼道。
小厮被他的气势吓了坏了,愣在原地。
马车里的人探出头来道:“别怕,我们只是路过的漠北商人,途中遭遇劫匪,逃跑时受了伤。”
说话的是一名面白无须的男子,看上去大约二十六七。小厮一听是漠北商人,刚刚放松的神情立刻紧绷起来。
“你们是漠北商人?怎么会跑到临州城?难道蛮子要攻过来了?”小厮虽然面露不快,但还是匆忙去请大夫。
不一会,大夫就出了出来看了一眼男子的腿:“这伤拖得太久,利器虽已拔出,但这伤口已经感染溃烂,这腿是保不了,只能锯掉。若不然再拖下去,怕是性命也要没了。”
“命要,腿也要,只要能治好,多少钱都行!”虎背熊腰的男子激动地大吼。
“恕我无能为力。”大夫沉思片刻,开口:“公子不妨去城南一试,那里最近聚集了咱北汉最好的大夫,或许能有办法。”
这时,人群中有人指着我喊道:“尤姑娘就在这里,何必往城南。”
“你是大夫?”虎背熊腰的男子走上前问我。
我轻叹一声,本不想添麻烦,况且大夫已指明城南有良医。我深信,宋如苏他们定能妙手回我本想说我不擅长医术,但周围的人三两句话就将我出卖了。我只能无奈地点头。
“你若有好医术,理应救死扶伤,我家老大的腿就托付于你了,咱们漠北的命运就看你的了……”虎背熊腰的男子激动地说道
“莫言,话太多了。”马车内的男子冷言道。
“是,老大。”莫言立刻闭嘴,退到一旁。
我走近马车,掀开帘子的一角,仔细查看了看他腿上的伤口。情况正如之前那位大夫所说,不容乐观。
“这伤口恐怕至少有十天了吧?怎么没能早点找个大夫瞧瞧呢?拖到现在,伤势已经如此严重了。”我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真拿自已的性命不当回事。
男子叹了口气,低声回道:“路上遇到了一些事情耽误了。”
“你这腿上的肉已经腐烂,我的方法是削掉腐肉再缝合。若你有异议,可以提前告诉我,我尊重患者的意见。”我说道。
男子微微挑眉:“一切听姑娘的。 ”
“那就劳烦公子随我回趟城南吧,我和师兄出来游玩,药箱不在身边。”我说。
“好,听姑娘的。”男子道。
回来庵堂,莫言将男子放到医馆的病床上,我取来药箱,放在地上,这个药箱经过赵师傅改造,拉伸后变为高三尺的三层柜。首层是手术器具,齐全而精致;次层为棉球、纱布、纱带和烈酒;底层则满是各种药瓶,还有我新研制的麻沸散。麻沸散相当于现代麻醉药,在道观的书架上偶然间找到一本古籍里面有记载麻沸散的药方,经过多次试验,才调出适当的分量。
戴上羊肠手套。一次性外科手套在现代随处可见,但这里却是稀罕物。
男子看了看我的手套,皱着眉问:“你手上戴的是什么?”
“手套。别乱动,我要开始了。”我一边忙着准备,一边回答。
“好。”男子声音中透出隐忍。
“清洁伤口时会疼,忍一忍。伤口露出来才能动刀。”我抬头提醒他。
“姑娘尽管动手,这点疼我还受得住。”男子说。
我点点头,将盐水倒在伤口上。他的脸瞬间绷紧,呼吸变得急促,额头渗出冷汗,硬是咬紧了牙关,一声未吭。
“莫公子,桌子上有毛巾,帮你家公子额头上的汗擦一擦。”
“好。”莫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按照我的指示去拿毛巾。
我专注着处理伤口。表面的污垢清理干净后,我将麻沸散撒在伤口上,进行局部麻醉。确认麻药生效后,拿出手术刀,仔细地一点一点将腐肉剔除,尽量避开腿上的大动脉。
整个过程异常紧张,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冷月轩走到我身边,递上帕子为我擦去额头的汗水。
“谢谢。”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到伤口上,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动作。
“怎么感觉不到痛了?”男子惊讶地问。
"我刚用麻沸散为你实施了局部麻醉,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你的腿部将不会有任何痛感。" 说着,我手中的刀刃缓缓移动,将腐肉一点一点仔细刮除腐肉清除完毕后,我迅速撒上止血药粉,静待血液完全止住,我取出针线开始缝合伤口,直至最后一剪断开线头,手术圆满完成,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放下手术器具,叮嘱道:“后续的护理很重要,务必要小心,不要让伤口再次感染了。接下来,你们需要按时换药,保持伤口干燥”
“谢谢,姑娘!多亏了你,我家老大才能保住这条腿。”莫言激动想上前握住我的手,被冷月轩拦住,冷眼看着眼前莫言。
莫言急忙缩回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姑娘,是我冒犯了。”
我摆了摆手,道:“无妨,莫公子也是情急之下的反应,可以理解。”
莫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笑。
“莫言,诊金给姑娘。”男子说道。
莫言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我。
“这也太多了吧?”我连忙拒绝,药材成本不到二两银子,尽管制作费时,但两百两银票着实在给的太多了。
“姑娘医术值这些钱,收下吧。”男子笑着说。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我将钱放进包里,转向男子,“你们要在临州留宿吗?”
男子道:“会在城内留宿一晚,明日就走。”
“你最好找个地方住几日在走,你的腿在十天内万万不能动,伤口恢复需要时间。”
“姑娘所言有理,多姑娘提醒。”男子应道,又问:“姑娘提到的麻药,可以卖我一些吗?”
“你是说麻沸散吗?我就这么一瓶,既然你需要,那就送给你吧,待会儿我再做一瓶。”我从药箱取出麻沸散药时又顺便将止血药一并送给了他。
“多谢姑娘。”男子接过药又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收好药箱与男子辞行,和冷月轩回到住处,路上冷月轩问:“你今日用的止血药用的是什么?为何会止血效果如此的好?”
我解释道:“止血药主要成分是葛根、田七,还有一些常见的草药混合炮制而成。有很好的止血和消炎作用。”
在现代医学中有许多先进的止血手段,但在这个时代,只能依赖这些传统的方法。
他又问了麻沸散,我也一一解释。
但又提醒莫要把药方随意示人,漠北与北汉边界处最近战乱频发,如是传出去怕会引来祸事。
我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