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你的礼,本宫不回礼,倒显得小气了。”萧月卿将簪子带木盒放到了妆奁台上。
“殿下,微臣没有这样想过。”崔阑亦步亦趋跟过去解释。
萧月卿拉开妆奁台上的一个小抽屉,拿出一块玉牌递给他,“从前你说想要我宫里的腰牌,又怕御前行走不便作罢了,这个,你拿去吧。”
东西是萧月卿让颂雅阁的师傅做的,年前那日去盘账,张旭说正好做好了,便带了回来。
崔阑实在没想到殿下还给他准备了东西,而且,殿下还记得他从前说过的话。
小心翼翼接过玉牌,约摸两指长宽的羊脂白玉,触手生温,雕了彩云逐月图案。
虽然不是殿下宫里的腰牌,却是殿下让人专门给做的,与旁人的都不同,唯独我一人有这个。崔阑想,殿下对我,果然是不同的。
萧月卿根本不知他想到哪了,只觉现下礼尚往来完了,也该说些正事了。
于是问:“成王此人,你怎么看?”
崔阑想了想道,“突然进京意图不明,若非真的是老实听话的富贵闲人一个,那此人必然城府极深。”
萧月卿道,“倒是同我想到一块去了,他若真的有所图谋,盛京城和宫里,想必都有他的内应。”
“殿下放心,微臣会留意探查的。”
“嗯。崔嘉宁去崔府的事,你听说了吗?”
崔阑冷笑,“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只要这位成王侧妃在京中一日,崔侍郎府上,想必是不会有安生日子了。”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直至萧月卿撑不住困意,睡着了,崔阑才替公主殿下掖好被角,放了床帐,从窗户离开了。
崔阑怀里揣着东西,一路疾走回了西苑。
郑英见人回来了,虽然崔阑一贯是个冷脸的样子,但郑英就是能感受到他此时心情不错,迎上去道,“大人,活着的都在刑房,一应刑具也都准备好了。”
崔阑道,“行,那便不耽搁了,直接过去吧。”
两个时辰以后,刑架上行刺泓衍帝的那个,已经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了,刑房里的血腥味儿熏得人几欲作呕,无论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场面,还是有些叫人发怵。
崔阑瞧着审得差不多了,踱步到一旁的铜盆前净手,郑英拿过干净的布巾递给他,“大人辛苦了,天快亮了,热水已经备好在您房里。”
“嗯,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们了,口供证词、签字画押的,都弄得清楚些。”崔阑交代道。
“大人放心,属下亲自盯着。”郑英恭敬回话,不经意间视线瞥过崔阑袍角,玄色武服边角带着湿意,透出一种妖冶绚烂的绛紫暗红。
正月初一一早,薛瑶在扶瑶宫漪兰殿里醒来。巳时刚过,薛妃护驾有功,复位贵妃的旨意晓谕六宫,御赐的补品、赏赐流水一样的进了扶瑶宫。
太后也赏了许多,谢书意这个皇后面儿上的功夫也得做到,自是挑着好的送了过去。后宫众人看几个主子都这样,自然也随大流多少送了些,赏赐送礼的人一拨接着一拨,冷寂了一段时间的扶瑶宫重新热闹起来。
正月初三,崔阑将审问结果按期呈上御案。
泓衍帝接过一沓画押的证词口供看了,重重拍在御案之上,“红莲教?好啊,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礼王、献王一党的余孽竟是又死灰复燃了!”
除夕宫宴刺杀的人是红莲教余孽。红莲教,是先帝还在时,民间盛极一时的邪教。打着救苦救难的名号蛊惑百姓,实则大肆敛财,教徒信徒众多,在百姓之中很有声望。
先帝后期沉迷女色,倦怠朝政,成年的皇子礼王、献王发现了兴起初期的红莲教,并将其收为已用。一直利用红莲教频频生事,企图发动政变谋权篡位,到后期二王争权,斗得你死我活之际,却让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泓衍帝母子捡了便宜,顺利上位。
待泓衍帝登基后,处死二王及其叛乱一干党羽,红莲教也随之在民间销声匿迹,没想到如今又重现了。
泓衍帝:“崔阑,朕问你,本次刺杀的幕后主使何在,可审出来了?”
“陛下恕罪,行刺之人只说是个男人,每次见面都隔着屏风,穿了兜帽斗篷,此人的真实面貌,他也不曾见过。”
泓衍帝下令,“哼!这些邪教乱党,真是好大的胆子,命刑部将此次的乱党全部收押,于年后张贴告示昭告百姓,一干人等通通处斩,以儆效尤!”
至此,除夕宫宴刺杀一事暂时告一段落。
崔阑也于当日在文华殿外的前广场上领了罚,结结实实的二十板子,行刑的人可一点没放水,崔阑也愣是一声没吭,咬牙挨完了。打完以后崔阑被担架抬着,还得向泓衍帝谢恩。
泓衍帝坐在御案之上,看着担架上起不来的人,问道,“崔阑,朕问你,今日受罚,心中可有怨言?”
崔阑支着身子半坐起来,回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蒙陛下信任,却疏于值守,险些酿成大祸,受此处罚,无话可说。”
“好!好一个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记住你今日的这句话,好好效忠于朕。”泓衍帝面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一会儿让太医瞧瞧伤处吧。”
“臣谢陛下圣恩。必将不负陛下所望,尽心办差。”
泓衍帝摆手,自有人将崔阑抬着,送回西苑去了。
晚些时候,萧月卿让人送了药来,连人带药来的,是个面生的小内侍。见了崔阑先行礼,“公主殿下吩咐奴婢过来送药,就在大人这处伺候,直至大人痊愈为止。”
崔阑趴在床上,“多谢殿下,待崔某好些了,自去谢恩。”
小内侍听了这话,一板一眼回道,“殿下留了话,叫奴婢只管听太医的,照看好大人,让大人务必好好养伤,在伤养好之前,都不必去长月殿了。”
崔阑听得内心郁闷不已。
在一旁端茶递水的郑英,则是一头雾水,不是说华鸾公主同咱们大人一向不和的吗?如今这样是怎么个意思?还是趁大人受伤行动不便,专门派人过来磋磨大人的?应该也不至于吧?堂堂公主殿下呢。
又想,大人约摸还是心里在意被净身的事,都被抬回来了,换衣服也不让自已近身。如今来了个小内侍,虽说是公主的人,这半日看下来伺候的也算尽心,又同大人是一样的,想来应该方便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