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瑶宫,漪兰殿。
贵妃薛瑶斜倚在榻上,宝蓝绣金线宫装衬得她皮肤白皙细腻,体态丰腴,红唇凤眼,顾盼流转间风流多情,满头珠翠潋滟生光。
大皇子萧承钺坐在她下首,“母妃,此次太子和皇后毫发无伤,那些人未免太不中用!”
“急什么,你这性子何时才能改改,宫里的日子还长着,沉得住气方能成事”,薛贵妃抬起保养得宜的双手,似是很满意刚刚染就的丹蔻。
萧承钺今年已经十五,样貌在诸皇子中并不算出色,只是多占了几分皇家气度,但野心随着年龄增长不断膨胀,经常叫他难以压抑自已的脾气,才能不显,暴躁有余。
“母妃教训的是,儿臣知错。”
“不过此次我倒是小瞧了华鸾这丫头,哄得你父皇心甘情愿就掏了六万两。”
“因着谢氏的原因,父皇原本一直有意打压华鸾和太子,就是不知这回怎么转了性子。”
薛贵妃嗤笑,“君心难测。”
两人正说着,同宫人玩得一头汗的三皇子萧承锐跑了进来,扑到薛贵妃身边,“母妃,渴了。”
薛贵妃给他喂了一杯温水,又抬起他下巴细细用绢帕给他擦脸,“去哪玩了?弄这一副小脏猫样儿”。
萧承昭得意到,“今日蹴鞠,他们都比不过我,尤其是老四,还想赢我,我伸伸手就能让他那个病弱的弟弟爬不起来,哼,最后还不是得乖乖认输。”原本还有几分稚气的脸此时显得乖戾,不像是个九岁的孩子。
听了他的话,薛贵妃将他揽在怀里哄道,“母妃叮嘱过你多少次,不许和老四、老五玩儿,他们母亲宜嫔李氏是个疯子,仔细那疯病过了人。”
长月殿,萧月卿召见舅舅谢自清离京时留给他的暗卫见霄、向云。没记错的话,今年冬天会有一场雪灾,大雪接连下了半月,南方米粮运不到京都,大邕十六州均有不同程度受灾,天寒地冻,百姓无粮,恰逢此时北境告急,八百里加急进京请求皇帝筹集粮草,支援边关,舅舅带领众将士苦守月余,最终因粮草不济溃败。自此大邕灾祸战乱不断,民不聊生,乱世伊始。
所以这刚到手的六万两可得好好利用起来。
“见霄,你到外城染布巷去寻一名叫张佑则的书生郎,约个可靠地方安排他和我见面。”
“向云,你想办法拿到这一批进宫的内侍名单,看其中有没有一个叫做崔阑的,如若没有,务必想办法尽快找到他。”
“属下领命。”两道黑影闪身融进夜色。
第二日正在用早膳的萧月卿听到贴身宫女画倚梅来禀,“殿下,宫外传来消息,张佑则找到了,今日未时,清风茶楼。”
萧月卿用完一碗白玉莲子粥,擦了擦嘴,心情颇好道,“倚梅、画竹,收拾收拾,咱们出宫听说书去。”
清风茶楼,说书先生一出赵氏孤儿正讲到程婴救出赵武,语调抑扬顿挫,情节引人入胜。
头戴幕篱的萧月卿施施然上了二楼,见霄、向云已候在雅间门口。
“人呢?”
“回殿下,人在隔壁,殿下稍坐,属下这就唤他过来。”
张佑则进了雅间,就见山水屏风后一抹倩影端坐,戴了幕篱,看不清年纪容貌。俯身一揖,“贵人相邀,不知所为何事?”
萧月卿开门见山,“我能为你张氏满门沉冤昭雪,帮你重振张家,如何?”
听到此话,张佑则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却又转瞬即逝,自嘲一笑,“蚍蜉撼树,谈何容易?阁下可知道我张家对上的是何等庞然大物?”
萧月卿闲庭信步转过屏风,摘下篱幕,清凌凌的凤眸直视张佑则,“往前数个十年,他薛家最大的官儿也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光禄寺少卿,替皇室端茶倒酒罢了,如今出了个做妾妃的女儿,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
张佑则听见这话,不由打量起眼前的女子,未着华贵衣饰,瞧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生的龙章凤姿,难掩风华。
正在他愣神之际,忽听得女子身后婢女喝道,“大胆!怎的如此无礼?一直盯着公主殿下瞧。”
张佑则耳根涨红,连忙下跪叩首,“参见公主殿下,草民无知,还请殿下勿怪。”原来这就是当朝唯一的公主,听闻陛下对这个嫡女宠爱非常。
萧月卿见他这副样子,颇有些玩味道,“如何?如今知晓本宫身份,可能放心谈下面的事了?”
“任凭殿下差遣。”
“这第一件事,便是要你组建一支商队,南下做生意。南方多富商豪绅,你一路南下也可以淘换些别处没有的物件沿途贩卖,本钱六万量银,只看你能给本宫赚回多少钱。赚回的钱以尽可能低的价格在南方收粮,有多少收多少,沿水路运到梆州,在梆州建立粮铺。”
“殿下,梆州并不富庶,非要说有什么优点,不过是南来北往运河便利,为何不将粮铺设在富庶一些的州府?”
“梆州是不富庶,但取道与之相邻的凌州嵘崖郡只需三日便可抵达肃州都督府,供给北境大军,以备不时之需。这么说,你可明白?”时任肃州都督正是萧月卿舅舅谢自清。
张佑则一点即通,“殿下深谋远虑。”
“你张家世代经商,可要拿出些本事给本宫瞧瞧,这是本宫暗卫见霄,此前你们已经见过,此次南下便由他辅助你办事。”见霄向前一步抱拳见礼,露出个憨厚老实的笑。
“殿下放心,属下必不辱命。”看着眼前充满干劲的年轻人,萧月卿内心感叹还是太年轻,完全不像前世做公主府总管时期的张佑则,已过而立之年,跛着脚身残志坚,将公主府内外打理的井井有条,哦,那时他自已改名叫张旭了,外面人都称得一声“旭公”。
这样一个人,硬是卧薪尝胆蛰伏十数年,拿到了钉死薛家的账册,给初登基的萧承昭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处置了薛氏一党,为全族报仇雪恨。
“对了,你的身份可有不妥?”
“殿下,属下少时便外出求学,自张氏一族出事并未回过内城,染布巷居住的都是京都的下九流,鱼龙混杂,并不引人注目。只是这名字,为了日后在外行走稳妥,不宜再用此名,还请殿下赐名。”
兜兜转转,原来在这等着,萧月卿假做思索,“前路光明,如朝阳初升,就取一旭字可好?”
张旭伏地叩首,“谢殿下赐名。”
萧月卿摆手,“见霄,带张旭置办置办,尽早动身南下吧。”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