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泓衍帝批了一晌午的折子只觉头昏脑涨,肚腹饥渴。
恰在此时,大总管汪昱端了一盅鸡汤上来,“陛下尝尝?也松泛松泛身子。”
掀开汤盅盖子,一股浓厚香醇的味道扑鼻而来,泓衍帝尝了一口,是花了不少时间小火慢炖的,滋味甘香醇厚,只觉五脏六腑都舒坦了,“嗯,御膳房手艺精进不少。”
“哟,陛下您这可就说笑了,御膳房可没这个手艺和心思,”汪昱捏了个兰花指笑嘻嘻道,“不若陛下您再细品品?”
“你这老东西还卖什么关子,行,朕再细品品。”泓衍帝拿起汤匙又喝了几口,“倒像是往日贵妃的手艺。”
“陛下圣明,这不一尝就给尝出来了。正是呢,娘娘人虽不能出来,可一颗心都记挂在陛下身上呢。”
“朕看你一张嘴倒是会说,对了,贵妃如何了?可还好?”
“陛下,瞧您这话问的,贵妃娘娘禁足也有十来日了,具体如何了,老奴自是不知的,陛下若是放心不下,何不亲自到娘娘宫里看看?”
泓衍帝沉吟半晌,神色未辨,就在汪昱额头都生起一层冷汗的时候,忽听得泓衍帝问,“崔阑,你说呢?”声音听不出喜怒,汪昱听得后背一紧。
时下升任掌印的崔阑在一旁条案边端正跪坐,眼观鼻鼻观心侍弄笔墨,司于本职做着六部各司呈递的文书票拟,以便帝王裁决批红。
崔阑搁了笔,“后宫之事,是陛下的家事,自是陛下说了算,微臣不敢置喙。”
“你倒是个懂分寸的。”泓衍帝丢下这意味不明的一句后,不再多说。
汪昱不由擦了擦额头冷汗,还不忘阴毒的瞅了崔阑一眼,这小子,虽说御前伺候的时间不长,却极能讨陛下欢心,长此以往,恐怕连自已都得靠边站了,看来以后还得谨慎行事。
在栖梧宫与皇后、太子及四五皇子一道用午膳的萧月卿收到了崔阑传来的消息:贵妃复宠。
萧月卿对此并不意外,就连皇后谢书意也不多在意,谢氏一族,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是依靠帝王的宠爱存活的,权力掌握在自已手中才是铠甲。就算没有皇帝,慈恩宫里也还有位姓薛的太后不是,薛贵妃复宠,只是早晚的事。
看着一连添了两碗吃得头也不抬的四皇子萧承璋,皇后眉开眼笑的又给他夹了一块糖醋小排,“瞧璋儿吃得多香。”又给吃得斯文但明显也很喜欢的五皇子萧承璟也夹了一块,“咱们璟儿也多吃些。”
“嗯,谢谢皇后娘娘。”孪生兄弟两个异口同声道。
“璋儿好像高了些,也壮了些。”萧月卿看着萧承璋,小牛犊一样的皮实,果然和上一世一样,是块当大将军的好料子,小小年纪已初现端倪。
“皇姐,璟儿也要多吃些,要像太子哥哥和我哥一样。”萧月卿看着他使劲扒饭小松鼠一样鼓起的腮帮,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点头赞同道,“嗯,咱们璟儿也不能落后了去。”
太子萧承昭自觉多了两个弟弟,愈发老成持重,无奈叹了口气,给左手边的萧承璋摘了黏到脸上的饭粒,又给右手边的萧承璟添了碗淮山茯苓鸽子汤。
皇后谢书意看着几个孩子其乐融融的一幕,心下畅快不少,仿佛平日无聊冷寂的宫闱生活突然就变得鲜活有滋味起来,倒让她有些享受这儿女绕膝的乐趣与满足。
萧月卿看着这样的母后,仿佛整个人气色都好了许多,自从萧承璋和萧承璟来了以后,每每她过来陪母后都能感受到栖梧宫与以往的不同,有了孩童的笑声、稚语,处处充满了生气,大概是吃住的好了,日子也舒心,就连两个孩子都比在芳菲殿时长开了不少。这些在前世都是不曾有过的,这样,就很好。
晚些时候,泓衍帝果然还是去了扶瑶宫。
平日已到掌灯时分的宫殿显得有些冷清,就连宫人都少了,泓衍帝命汪昱免了通报,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薛贵妃的漪兰殿。
就见平日一贯光彩照人,精心打扮的贵妃薛瑶只着一席软缎淡丁香色长裙,两支素银白玉簪松松绾了坠马髻,面色有几分憔悴,正在执笔抄写女则女训。
旁边的美婢细腰盈盈一握,上前给薛贵妃添了盏烛灯,又剪了剪灯芯,“娘娘今日抄的也够多了,不如喝了药早些休息吧,也要顾惜自已身子才是。”主仆二人似是对来人浑然未觉。
薛贵妃接过芸珠递过来的药碗,“若罚抄些女则女训可以挽回本宫操持宫宴之失倒也无妨,怕就怕失了圣心,咱们这扶瑶宫日后要变冷宫了,唉……也不知道今日熬的鸡汤送到御前没有?陛下身体可还安泰?”说罢又忍不住轻咳几声。
“娘娘莫要想这许多,您服侍陛下多年,还诞育两位皇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不会的。”芸珠宽慰她道。
“说起来,今晨锐儿还问本宫为何父皇许久不来咱们宫里了……”
话语未尽,泓衍帝早已转过屏风,大步走到薛贵妃身边执起她的手,“爱妃,你受苦了,”大力把她拥在怀里。
“陛下,您来了……”薛贵妃早已泪眼朦胧,众宫人随从在汪昱眼神示意下,纷纷垂头无声退下。
泓衍帝细看怀里的人,看惯了薛贵妃平日珠翠满头的样子,今日素服打扮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很是温柔小意,惹人怜惜得紧。
不待他做些什么,薛贵妃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陛下,不若先用晚膳吧?臣妾近日染了风寒,无甚胃口,但也不能委屈陛下就陪臣妾用些清粥小菜,恐过了病气给陛下,今日臣妾就不陪陛下同席了,就让芸珠那丫头伺候陛下吧。”
话至此处,泓衍帝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内心对她更加满意,比起皇后一贯的端庄持重,薛瑶确实是朵风流美艳的“解语花”。
几日后,后宫多了位正六品宝林孙氏,赐住听雪轩。而薛贵妃,只待禁足日期一到,又是从前那个盛宠不衰的贵妃了。
再说崔嘉宁那头,几日后向云传来消息,果然在京中一处花楼发现了她的踪迹,暗中使了些手段让南下的商队带着她出了京,往南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