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台上,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滴出水来。无忧面色冷峻,眼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欲下令让执刑手行刑。那执刑手们早已蓄势待发,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刀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杀意,台上跪着的兵士们皆面如死灰,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如平地惊雷般炸响,打断了这一触即发的行刑进程。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无伤步伐矫健,大步流星地走上演武台,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决然的气势。他站定后,深吸一口气,用一个台下众人都能清晰听到的声音,朝着无忧大声喊道:“且慢,传镇国大将军令。”
无忧神色一凛,赶忙喝停行刑手。事实上,那些行刑手在无伤喊出 “且慢” 的瞬间,就已经下意识地止住了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无伤身上,偌大的演武台一片死寂,只听见无伤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大将军军令,念在这些人乃是初犯,且原军营中确实存在休沐可以外出之事。当下正值叛军肆虐,浙东百姓苦不堪言,生活于水火之中。这些兵士日后或许能成为对抗叛军的力量,且留下这些人的性命,以带罪之身勤加训练,将来好在战场之上,多杀一些叛军,早日还浙东百姓一个安宁。” 无伤神色肃穆,一字一句地喊出这段话,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
台上那些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兵士,在听到自已死里逃生的消息后,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瞬间被惊喜填满,有的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身体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
无伤面朝台下军阵,目光如炬,继续说道:“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为了以儆效尤,也为了让大家都明白大将军的苦心,这些人暂领五十军棍。这其中凡有军职者,不管是什长还是百夫长,一律贬为兵卒。若有战事,编为先军,若在战场之上,杀敌获功,方可抵消今日之罪。”
说完,无伤又转向台上跪着的众人,目光威严地问道:“尔等可有异议?”
那些兵士们连忙磕头,齐声高呼:“我等谢大将军开恩。” 他们本以为自已要命丧黄泉,这突如其来的转机让众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哪里还敢有丝毫的异议。
无伤见众人除了谢恩之外没有其他的话,便朝着无忧拱了一下手,然后转身,脚步沉稳地自行离去。无忧见无伤带来了唐正的话,自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挥手示意行刑手退下。他缓缓说道:“大将军仁慈,不忍战前杀人,望尔等将来到了战场上,心里有数。各自下去找自已队伍的百夫长,领那军棍去吧。”
陈海静静地站在离演武台不远处,将演武台上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情景毫无遗漏地尽收眼底。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硬朗的身姿,却也在他的眼底映出几分思索的暗影。
在无伤那高大的身影离开演武台之后,陈海像是被触动了某根心弦,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直达事情的本质。在他看来,这演武台上刚刚上演的一出好戏,无忧和无伤就像是戏台上的名角儿,只是演技却有着高下之分。无忧那表演堪称绝妙,浑然天成得就像是他本身就是那个威严却又心怀仁慈的将领,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恰到好处,没有丝毫的刻意,就如同行云流水般自然。而无伤呢,虽然也是尽力演绎,可那生硬和生涩就像粗糙的沙砾,在平滑的绸缎上划过,留下了明显的痕迹,相比无忧,明显要略逊一筹。
陈海的心里明镜似的,他深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昨夜,他向唐正提出的建议,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唐正不愧是有雄才大略之人,迅速采纳了他的想法,并且稍加修改,便有了今日演武台上这精彩的一幕。无忧和无伤,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也算默契。这一场戏,看似简单,实则有着一箭双雕的妙处。一方面,是要收拢军心。这些原属于浙东的军队,就像是一盘散沙,人心惶惶,对唐正这位新来的将领并未完全信服。而这出戏,就像是强力的黏合剂,让这些士兵们感受到唐正的宽严相济,对他既敬畏又心服口服。另一方面,也是借机强化军纪。此前军情泄露之事犹如一根刺,扎在唐正的心头。通过这次对违纪士兵的处置,便是要敲响警钟,让所有士兵都清楚地知道军纪的严肃性,杜绝再有类似军情泄露的情况发生。
想到这里,陈海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经过今日之事,后续的行动也就更加顺畅了。唐正下令禁止兵士休沐离营时,想必不会遇到什么阻碍了。而更重要的是,接下来要精心谋划的一场大戏 —— 如何巧妙地将假情报送到裘甫在越州城的暗探手中。这就像是在黑暗中布下一张无形的大网,只等猎物上钩,每一个环节都必须天衣无缝,每一个细节都要考虑周全,不容有丝毫的差池。陈海微微皱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陈海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开始操练的军阵。阳光下,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动作扬起阵阵尘土,喊杀声震天。
默默转身,陈海朝着自已的营帐走去。
进入营帐,胡善功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一见到陈海,胡善功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赶忙快步迎上前去,“少爷,你回来了。”
陈海微微点头,开口便问:“无命那边可有传回什么讯息?”
胡善功听后,轻轻摇了摇头,“暂时还没。”
陈海眉头微皱,略作沉思,随即说道:“嗯,老胡,随我出去一趟。”
“是,少爷。” 胡广功毫不犹豫地应道,他对陈海有着绝对的信任,对于陈海的每一个指令无需追问缘由,只要照做就好。
两人随即离开营帐,朝着军需处走去。两人去军需处登记领来两匹战马,按照陈海的意思,去了马匹上能够看出是军马的物什,随后骑上马,出了军营,辨明方向,一路奔着东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