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陈家依旧沉浸在庆祝陈沛高中的喜悦氛围之中。
鉴于先帝驾崩时间未久,庆祝活动被限制在了陈家院子里,爆竹之类的一概免了,不过王氏仍旧给陈家上上下下的人派发了红包。
陈海在这样的氛围下,带着多宝儿来到了白鹿书院——彩衣依旧没有来客栈,今日是放榜之日,陈海觉得自已不得不过来看看。其实不来也没什么大碍,但来的话总归更好一些。毕竟住在白鹿客栈的差不多都是来参加此次春闱的外地学子,若是有高中的,陈海作为东家不去露个面、恭贺一番,难免有些说不过去。
当陈海来到客栈的时候,客栈的气氛显得有些怪异。陈海拉过在那件事情之后一直兼顾着客栈生意的刘掌柜。
“这是怎么了?” 陈海环视着客栈里一片愁云惨淡的一众学子。
刘书德干笑两声,“少爷,您有所不知,今日一大早咱们客栈里的学子都去了朱雀大街。”
陈海点点头,今日放榜之事他自然是知道的,他示意刘书德接着说下去。
刘书德看了一圈客栈里的情况后,这才低声说道:“只是咱们客栈里的这些学子全都落榜了。”
“全部?” 陈海诧异道。
“是,全都名落孙山了。” 刘书德低声重复道。
陈海倒吸了一口凉气,春闱本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白鹿客栈里住的虽然基本上都是外地来的学子,但也不是没有才学之人。平日里从他们在白墙上作的诗就能看得出来,那白墙上的诗句,或龙飞凤舞,或娟秀清丽,每一笔每一划都透露出学子们的才情与抱负。大多数还是都有真才实学的。要说其中有人发挥失常,没能高中倒也正常,但是这么多学子全都落榜,这确实不正常。
“那现在这些学子可有说什么?”
刘书德低声说道:“有几个有些家世背景的想要去宣武门外游行。”
“游行?” 这个怪异的字眼出现在这个世界,着实让陈海有些意外。
刘书德像是没有看到陈海脸上的怪异神色,依旧说道:“是的,这种事,每年都有。大抵是学子们认为考试不公,想要能够得到朝廷的大人物面见,或者给个说法,就会去游行。”
“那禁军不会阻拦嘛?”
“看情况,要是不惹出事来,一般也不会难为这些学子,朝中也会有官员出来安抚劝诫一番,若是过火了就说不准了。” 刘书德显得很有经验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 陈海点了点头,随即走到大厅当中,清了清喉咙,“诸位,且听我一言。” 陈海朗声朝着大厅里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学子说道:“各位学子,我深知大家此刻的心情。春闱落榜,确实令人失落与不甘。然而,人生之路并非只有这一条。考试本就充满了不确定性,一次的失利并不代表什么。大家皆有真才实学,或许只是此次运气不佳。但请不要因此而气馁,失败乃成功之母。春闱已经结束,与其在此唉声叹气,不如早些回家复读,养精蓄锐,准备明年再来。届时,白鹿客栈会扫榻而迎,期待大家再次归来,一展才华,实现自已的抱负。人生漫长,机会众多,只要坚持不懈,终有成功之日。”
陈海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学子,看到他们脸上的失落、不甘与迷茫,心中也不禁涌起一丝感慨。
众人正沉默间,一位学子突然站了出来,面色涨红,言辞激烈地说道:“你说的简单,你可知道,我们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多少汗水?我与张兄皆是从外地远道而来,靠父母在亲族中凑了一路上的盘缠。这一路风餐露宿,历经艰辛,只为能在这春闱中一展才华,为家族争光。我们每日刻苦研学,挑灯夜读,所学自认为足够扎实,且不比任何人差,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怎么不叫人心灰意冷?”
话音刚落,又有一人站了出来,义愤填膺地说道:“不错,我等怀疑这次春闱必有猫腻。我在放榜那处瞧见,好几个高中的都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富贵泼皮,平日里游手好闲,最爱的就是喝酒狎妓之事,此次春闱竟然也都考中了进士。这其中必然有隐情!”
“不错!”
“就是!” 其余人也纷纷开口附和,客栈内顿时一片嘈杂。
陈海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我知道你们说的必然也有道理,但是现在木已成舟,你们就算到玄武门外去闹,最后又能什么好结果呢?只会对你们有更坏的影响。”
“以前也不是没有闹过,最多是劝导我们一顿,我们只要不闹出事来,他们能拿我们怎么样!” 一位学子不服气地说道。
陈海微微皱眉,严肃地开口道:“此一时彼一时,大家不要忘了现在距离先帝驾崩不过三个月的时间,新皇尚且年幼。此时在长安城中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子不下万余人,若是有人公然在玄武门外聚众游行,万一有心人再稍加引导,那些不明就里的学子被裹挟进来,闹出事端,怕是官府便要将你们当成领头之人看待了。诸位来此不光是为了自已的前程,也带着家人的殷切希望。春闱失利了大不了从头再来,但是一旦身上被按上聚众叛乱的罪名,你们和你们的家人这辈子还有指望吗?”
陈海心中思绪翻涌,他隐隐觉得今年的情况不同以往,这里面必然是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怕是不会像往年那样简单收场。陈海的一番话掷地有声,客栈中的学子们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辩驳。渐渐地,有人开始觉得陈海的话有道理,于是不一会的功夫,那些人中便有人朝着陈海拱手后,默默地上楼回到自已的房中。
这时,人群中站出一人,陈海定眼一看,却是熟人黄巢。黄巢来到陈海面前,朝着陈海拱手道:“陈东家,你说的有道理。”
“多谢黄公子理解。” 陈海微微松了一口气。
黄巢朝着身后仍旧站在那里的学子说道:“陈东家也是一片好意,此事咱们还需从长计议,大家各自回房吧。”
刚刚仍旧坚持站在那里的十余人,闻言便或是点头,或是拱手后,先后上楼去了。原来黄巢在这些人心中已经有了些威望,隐隐已经成为这些人中的领头人。
陈海看着学子们离去的背影,心中忧虑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