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并未随众人离开,而是走到陈海面前再度开口道:“陈东家,若不是上次与你一番畅谈,此次只怕我会带头领着这些人前往玄武门游行,只因心中实在愤懑难平。”
陈海微微点头,未发一言。
黄巢接着说道:“不过正因有了陈东家先前的那番珠玉之言,对于此次落榜之事,黄某反倒看得开了些。”
“如此便好。” 陈海应道。
“这两日,黄某便打算离开长安,返回家乡了。”
陈海闻言,不禁动容道:“黄公子为何不多待些时日呢?或者也可以到周边的城市转转,权当游学也好。”
“黄某今年三十有余,已在科举一事上蹉跎了多年,或许这就是黄某最后一次参加科举了。”
“好吧,人各有志,每个人的道路终究不同,也说不上对与错。”
“嗯,我怕走的时候陈东家不在,今日就权当是作别了。”
“珍重。”
陈海望着黄巢告辞上楼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没两日,陈海正在自已的书房中练习书法。他手指的伤势如今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关节处时常感觉不得劲,因此陈海便勤加练习,力求将手指的灵活度恢复如初。
昨日,母亲那边派人送来了一筐水果,竟是三叔陈启光派人从金陵回信时,一路带过来的。三月份的时候,长安的瓜果早就难觅踪影,在这个时节能吃到保存尚好的新鲜水果实属不易。
早上的时候,陈海想到彩衣是在南方长大,在北方的这个时节吃不到水果,应该也会想念南方,便让多宝儿给彩衣送过去了一些。
陈海正写字的时候,多宝儿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回来。
“少爷!” 多宝儿来不及顺平呼吸,一见到陈海便急忙跑了过来。
“我刚从外面回来,出大事了。”
“噢?彩衣姑娘怎么了?”
“啊?” 多宝儿诧异得轻呼一声,旋即明白过来,“彩衣姑娘那里很好,不是,我是说外面出大事了,不是彩衣姑娘那里。” 多宝儿有些语无伦次。
陈海也明白了,便道:“别着急,你慢慢说。”
多宝儿终于捋顺了呼吸,说道:“少爷,我在大街上听人议论,说今日一早,玄武门外聚集了数千的外地学子,群情激奋,大喊着什么科举不公,什么徇私枉法一类的话,后来动静越来越大,禁军都出动了,听说抓了好几百人呢!”多宝儿心有余悸的说着刚才回来路上在大街上的见闻。
陈海闻言,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原本预料的坏结果还是显现出来了。
陈海心里很着急,本来想马上赶到白鹿书院,看看那些学子们有没有参与到这件事当中。但是想了想,他又坐了下来。如果自已那天说的话,他们听进去了,那就应该不会这么笨;要是他们不听自已的劝告,执意去了,那现在自已就算去了也没用。
多宝儿看到陈海又坐下了,就说:“少爷,外面乱哄哄的,我们还是少出门吧。”
“没事,不过你一个小姑娘确实不能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嗯…… 你一会儿找个护院陪着你去彩衣姑娘那里一趟,告诉她们最近尽量少出门。然后再去白鹿书院看看那些学子有没有事?” 陈海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遍。
“好,我这就去。” 多宝儿赶紧答应,急忙又转身出去了。
陈海把手里的毛笔扔在桌子上,回到屋子里,过了一会儿又从屋里出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陈海走出小院,看他走的方向,竟然是二叔陈启兰的院子。
陈海到了二叔的院子,正好碰到一个下人。问了一下,知道二叔已经下朝回来了,现在在书房里。于是陈海就朝着书房走去。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书房里二叔陈启兰的声音传出来:“是海儿吗?”
陈海赶紧回答:“正是海儿来了。”
“嗯,来得好,快进来。”
“是!” 陈海走进书房,二叔这时还穿着朝服,显然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我正准备派人叫你过来,没想到你自已先来了。”
“二叔找我是因为今天玄武门外的事情吗?”
陈启兰看了陈海一眼,眼神里没有意外的表情,“不错,就是这件事,你知道具体原因吗?”
陈海微微皱眉道:“二叔,今日玄武门外之事,究竟因何而起?侄儿方才听多宝儿提及,却也知之甚少。”
陈启兰点了点头,示意陈海在旁边坐下,这才神色凝重缓缓说道:“海儿,那日春闱放榜后,我便觉大事不妙。往年虽也有官家子弟走后门之情形,但今年竟如此严重,实乃我始料未及。那太常丞孙叔望的小儿子,平日里就是个泼皮无赖之辈,四书五经都未能熟读,如今却能高中进士,与你大哥平起平坐。哼,不用想便知,定是他爹走通门路,为他谋得这进士之位。”
陈海点头道:“侄儿也听闻,似这般情况还有不少。”
陈启兰接着道:“可不是!今年春闱,此等角色如过江之鲫。什么阿猫阿狗都蹦了出来,听瀚儿说,神武军一校尉家的傻儿子,平日话都说不利索,竟也中了进士。这朝堂之上,尽是些蝇营狗苟之人,那些有真才实学之士皆被挤兑出去。如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陈海思索片刻,问道:“二叔,此事究竟是朝中何人授意?总不会是皇帝本人吧。”
陈启兰目光深邃,沉声道:“如今朝中众人皆知,新皇帝尚且年幼,皇帝的那位阿父才是真正的皇帝。”这话说的有点大不讳了,不过这屋里就两个人,自然不担心被外人听了去。
陈海瞬间明白陈启兰所指乃是田令玫,当下也不禁皱眉道:“如此下去,虞朝将陷入万劫不复的田地了。”
陈启兰微微颔首道:“这便是我找你来的缘由。”
陈海想了想,“长安虽贵为京师,不过却不是我等商贾之家可以安身立命的佳地。如果我猜的不错,二叔是想尽快让我陈家从这是非之地抽离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