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后宫，按制，皇后之下设贵、淑、德、贤四妃，乃是一品，分管后宫事务。嫔九人，二品，协理后宫事务。婕妤，美人，才人各九人，依次为三四五品，宝林、御女、才女各二十七人，以此为六七八品
朱璟十五岁即位，今年十八岁，已在位三年。后宫之中，有些地位，说得上名号的，只虞妃一人，也不过是三品婕妤。由于宫中无妃，才称她虞妃。其余不过是些御女、才女罢了。
太后年轻，总管后宫诸事。大多太监宫女以为，虞妃无名也无实，三年来在后宫中张扬如此，靠的不过是朱璟的恩宠。
昨夜，陛下又摆驾淑静宫。
早晨，宫女悄悄地进房间打水时，皇上和虞妃酣睡得正香呢。
“三年来，倒有两年半是宿在淑静宫，那个长公主就是当了皇后，能夺走娘娘的宠幸？”
“当然不可能，一夜夫妻百日恩。陛下和娘娘这么多日的感情，岂是那个长公主一朝一夕比得了的？”
“未必。男人呀，若是只有一块地，他就如那耕田的牛，来回地翻，反复地犁，管保叫那地肥肥的；可若是地多了，他就是那看田的狗，这块地也看看，那块地也闻闻，最后所有的地全都荒芜贫瘠了。”
“我看还是新苗易萎，旧木难消。咱们娘娘啊，不会少了皇上的恩宠的。”
“最好如此。就怕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
自打夏清婉入宫以来，淑静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就常常开启热烈的讨论。虞妃听了不少这些话。每每听到他们说皇上与她情深厚重，她总是忍不住自问：
真的吗？
虞妃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朱璟的胸膛，“陛下，臣妾想为您生一个皇子。”
虞妃用期待和乞求的目光看着朱璟。
朱璟扭开头去。
“时候不早，朕要回景仁宫去了，后天大婚，还有得要忙呢。虞妃用过早膳也多休息些。”
朱璟从床上起身，有宫女上前服侍他穿衣。在他身后，一名宫女端着一碗茶，恭恭敬敬送到虞妃面前：
“娘娘请用茶。”
朱璟从淑静宫走后不多久，寝室里传出茶碗摔碎的声音。宫女急忙进去要打扫，全都被虞妃骂了出来。
寝室里，虞妃紧紧攥着床帏，手指攥得青白。
陛下不给她也就罢了，偏偏还要给那个北蛮。让夏清婉有了皇子，她还拿什么和夏清婉斗？
那碗送子汤，绝不能让夏清婉喝成了！
……
清宁宫里来了两名女史。进了西偏室，便遣走了长公主身边的宫女太监。
一名女史说：“殿下，后天大婚，洞房花烛，圣上临幸，殿下或有不明，奴婢为殿下解说一二。夫妻同房乃是人伦大事，不当以淫秽之心度之。行事时仪态端庄即可，不可过于拘谨，否则易失圣心。”
另一名女史说：“男女同房，阴阳交融。圣上龙体尊贵，行事时，殿下可轻抚圣上之背，舒缓其疲惫。待入榻中，再轻声问询圣上辛劳与否。”
先前那名女史靠得近了些：“殿下，为皇室延续子孙、开枝散叶乃是您之大责，同房时切记不可过于劳累。事后，殿下用枕头垫高臀部，静卧片刻，可助龙种着床。”
后面那名女史悄悄坐在了夏清婉身旁：“殿下，夫妻之间，不止肉体合融，情意温存同样重要。殿下要时刻软语温柔、含情脉脉，甚益夫妻情分，后宫和睦。”
两名女史不知不觉把手搭在了夏清婉的腿侧：“下面我们再为殿下细细讲讲行房事时需要注意的细节……”
……
两名女史走时，夏清婉留她们用午膳，她们婉谢了，只拿了些夏清婉赏赐的珠翠。
夏清婉感叹道：“没想到，这事的门道也不少，当真是术业有专攻。”
常姑姑笑道：“这回可真是说起来头头是道，到了洞房时做起来，就是颠颠倒倒了。”
夏清婉脸一红，拧一把常姑姑腰上的软肉，“你说哪个颠颠倒倒？你怎么知道了，莫非你颠颠倒倒过？”
常姑姑嬉笑着躲避，“到时喝得醉了，可不是颠颠倒倒的么。”
“狡辩，就你嘴皮。”
夏清婉一时向常姑姑腰上的软肉进攻得更猛了。
今天素碧没有侍奉在夏清婉左右了。昨日挨了耳光，脸肿得厉害，夏清婉嫌她有碍观瞻，罚她在屋里禁闭了。
这话常姑姑已叫人传给绯绫了。
绯绫抹了昨天虞妃给的药膏，屁股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
绯绫很担心素碧，怕她像自已一样吃不上饭。可转念一想，虽然长公主打她罚她，但她终究还算是长公主面前的红人，那些厨娘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的。
去看看素碧的心思也就淡了不少，可依然纠结素碧会不会心里过不去。原来这种时候，她一定会在素碧身边的。
那素碧呢，现在也一定在想她吧？
一定是的。
吧嗒。
一个纸团从窗外扔进来，掉在地上。
现下外面的太监宫女在清宁宫里出入得频繁。绯绫捡起纸团，紧忙起身去床边看，终究没能看见扔纸团的人的影子。
关上门窗，回到榻上打开纸团。纸团上只写着叫她今天夜里到清宁宫南边的那处假山那儿去。
绯绫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好几遍，其余什么讯息也无。便把纸团丢进茶水里，直到泡得墨迹模糊不清，攥吧攥吧，打开窗扔到外面的草丛里。
没看见谁扔的纸团也无所谓。素碧已经被关了禁闭，除了虞妃还有谁会关注她？
入了夜，绯绫悄悄到假山的阴影里等着。
虽然月明星稀，假山奇谲的影子仍是影影绰绰，怪唬人的。不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像是猫头鹰的叫声。冷冷的小风一阵一阵的，吹得她腿肚子冰凉。
绯绫觉得自已自打下生头一次这么胆大过。这么多吓人的玩意儿，她站在黑黢黢的影子里，却无比镇定。
她的心很镇定。
月亮从树梢移到假山上。
“这里。”
假山后面响起了声音。
绯绫转头，看见一个影子在假山后面，有点印象，像是虞妃亲信的一个侍女。
绯绫很坚定，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重叠的假山将她瘦小的影子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