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香岂自银蕊蕴,佳桂原从紫榆出。有点意思。这位北周来的长公主,似是一条能搅起风浪的大鱼。”太后李氏微微点头:“只是不知,这浪,能卷到哪里。”
王守财缄默不语。
“传下去,今晚我在佑宁宫设宴,为这位长公主接风洗尘。”
“是。”
淑静宫,偏室。
“娘娘,太后要在佑宁宫设宴,为北周长公主接风洗尘。”
“太后亲自设宴?”虞妃眼睛一亮:“皇上呢,皇上可会来吗?”
“陛下,应是不会来。陛下与北周长公主必须大婚之日方可见面。现在相见,于礼不合。”
“不来便好,不来便好。”虞妃妩媚的眼角逐渐弯起,流露出危险的笑意。
外间忽然传来声音:“娘娘,国舅爷到了。”
虞妃面露喜色,婉若桃花,伸手捏住身边婢子的手臂:“快去取我那件霞帔来。”
清宁宫正堂。
“启禀长公主殿下,太后今晚要在佑宁宫为您设洗尘宴。”王守财恭敬道。
“这等小事怎还劳烦王管事亲自跑一趟。”
“事涉殿下,又是太后交代,奴才不敢懈怠。”
“王管事尽心劳力,辛苦了。”夏清婉说:“姑姑,去沏些咱们带来的泰阳仙毫,请王管事品一品。”
“分内之事,谈何辛苦。”王守财说:“殿下不必费神,奴才话已带到,还要回佑宁宫打点今晚设宴之事,无福享受殿下好意了。改日王守财再来清宁宫登门道歉。”
说着便欲行礼离去。
夏清婉轻抬眼眸:“既如此,本宫也不多留。”向着刘思宝轻抬下颏儿示意:“刘管事去送送吧。”
“是。”
清宁宫外,宫道上。刘思宝与王守财并行。
王守财说道:“殿下叫您来,是有话要问吧。”
“殿下只叫我送送您。”刘思宝说道:“您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是我想与您攀攀交情,唠些闲话。”
“刘管事言重了,您才是马上要成为当朝皇后臂助的股肱人物,咱家何能及也。”王守财笑道:“只是这宫中,最说不得的,就是闲话。我虽想与您攀攀交情,却是没有这个胆子呐。”
“那便不说闲话,只说说自家话。”刘思宝道:“昨日长公主殿下到淑静宫还礼,你我都是亲眼看着的,这事总算不上闲话吧。”
王守财回忆道“淑静宫啊。刘管家提起,我还真想到一事。今晨我去通传洗尘宴一事,出来的路上,正碰见国舅爷从佑宁宫方向来。”王守财轻拍刘思宝手臂:“太后终究是我殷国之太后,刘管事不要多虑了。”
说完,王守财便扬长而去,只剩刘思宝在宫道上沉思。
终究是我殷国之太后……若不是我殷国之太后,还能是哪国之太后?
清宁宫,西偏室。
“太后终究是我殷国之太后?”常姑姑念叨:“这不是废话吗?王守财是不是耍咱们玩呢?”
“先不管这句话。”夏清婉说:“只说国舅爷去淑静宫一事。他既从佑宁宫中来,必是已经知晓了今晚设宴一事,昨日我去还礼,想来也瞒不过他。而他自前日长街刺杀之时就在找我,如今我就在这清宁宫,却不见他来拜访,反而去了淑静宫。现在明知他的目标是我,却不知他想对我做什么,根本无从防范。”
夏清婉垂目沉思片刻:“把刘思宝叫进来,姑姑你一会再说一遍当日长街遇刺之事。”
常姑姑惊讶道:“他?”
“既已无人可用,更要用人不疑。”夏清婉五指分开点在桌面,一束牢笼般缓缓向中心收拢:“如今我亲信者,不过你,他,而已,若他有问题,反而更容易察觉。”
刘思宝进来偏室,常姑姑开始复述当日遇刺情境。约么一刻钟光景,才堪堪说完。
“殿下急智,奴才佩服之极。”刘思宝赞叹道。
夏清婉说:“不是叫你来给我戴高帽唱喜歌的。”
刘思宝尴尬一笑,道:“不知殿下与常姑姑已发现了些什么问题?”
常姑姑说:“这几日我与殿下讨论过多次,疑问诸多。一是假虎贲军从何而来,真虎贲军为何姗姗来迟。二是雷声大雨点小。幕后之人既可动用如此资源、阵仗,所遣刺客,未免太过薄弱。三是国舅爷如何能出现在刺杀现场。四是国舅爷既不想救殿下,也不想杀殿下,只想中途拦下殿下,究竟是为何?五是北衙卫刘季嵩救的长公主是谁。这个殿下与我已有了些想法。那个假长公主,多半是刺杀殿下与我的那名女刺客。当时,我们的包裹在裕恒茶楼屋顶坠落后就找不到了,估计是被那名女刺客拿走,包裹里面有殿下的常服,女刺客为逃避追捕,换上了殿下的衣服。最终却误打误撞,被北衙卫刘季嵩当作殿下救了回来。六是殿下入宫时,分明是要求见皇上,最后为何却被带到太后处。以上六点便是目前殿下与我不解之处,不知刘管事有什么想法?”
“殿下与常姑姑所想,已经足够周全。不过奴才久在宫中,多听了些个闲话,此次刺杀确实有几处疑点甚多。“刘思宝说道:“殿下入宫时,最先碰到的乃是金吾卫中郎将刘卫临。于金吾卫中等级不低,怎会在皇宫最外围巡逻,那本应是百夫长以下的金吾卫的差事。而且他既然遇到殿下,本应亲自护送殿下面圣,怎会让殿下独自进宫?”
“刘管事所言不错。虽然当时我假装侍女,但刘卫临也不应作出那等反应。”
“奴才猜想,刘卫临在皇宫外围必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比通传殿下遇刺还重要?”常姑姑疑惑道。
“比殿下遇刺更重要的,当然只有殿下本人了。”夏清婉的眸子眯起:“他或是奉命将我拦在皇宫外也未可知。”
刘思宝道:“殿下果然聪慧。只是不知他是奉谁之命。”
“当然是国舅爷李省了!”常姑姑气道:“若不是太后懿旨,我不知还要被他关在那茶楼多久。”
“那名女刺客莫非也是国舅爷派来的?只为将殿下拦在宫外?可是国舅爷如此行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刘思宝皱眉不解。
夏清婉用拇指一圈圈摩挲着茶碗的边缘,视线逐渐望向远处。这次刺杀其实是项庄舞剑,根本不是为了杀她,而是意在沛公。可是沛公,究竟是什么呢?
现下还不是深究这些问题的时候。有件更紧要的事,急需夏清婉去做。那就是将裕恒茶楼周掌柜已经叛离的消息传回北周。
可是,从她进宫至今,根本没有接到北周谍子的讯息,根本不知谁才是北周之人。
今晚的宴会,正是一个传讯的好机会。拖过今晚,就不知何时再有机会。而且拖得越晚,北周谍网可能遭受的损害就越大。
所以,今晚她要想办法在宴会上将暗讯传给那个,不知姓甚名谁、不知身在何处的北周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