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玄篁处理完朝政,照例斥退众人,召来临川听他汇报清妃近来动向。
前几日听清妃被那个嵇山烦得苦不堪言,他就身心舒畅。
“说吧,清妃今日又有什么逸事。”
临川斟酌了一下措辞:“禀皇上,逸事没有,怪事倒有一桩……”
“哦?什么怪事?”
临川有些说不出口,但是吸取上次教训,也不敢多扭捏,心一横说道:“今日清妃跟嵇侍郎相谈甚欢。”
“啪嗒”一声,皇上手中的毛笔掉了。
他眼睛微眯,神色危险:
“你是说朕的妃子与一个外臣相谈甚欢吗?你竟又敢胡言乱语!”
他一拍案子,临川熟练地快速跪下了。
“皇上,微臣不敢乱言,实是亲眼所见那清妃与嵇侍郎在湖心亭中有说有笑,勾肩搭背,举止亲密……”声音越来越小,含糊不清。
上面沉默许久,殿内落针可闻。
临川内心苦不堪言:什么时候监视清妃成了高危职业了?清妃啊清妃!我跟你有仇吗,你怎么总是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来……
“呵呵,朕这清妃可真是会给朕惊喜。”东方玄篁终于开口,语气阴森可怖。
“想来是太寂寞了,总是要闹些出格的事来吸引朕的注意。”
临川深深埋头,只想装作自已不存在。
“罢了罢了,朕就去看看他,免得他真做出红杏出墙、秽乱后宫的事情来,逼得朕只能杀了他……”
玄金色的袍摆从身侧拂过,带出一袭劲风。
等那沉重的脚步声终于完全消失,临川才松了口气。
他瘫软在地,后背早已湿透。
…………
距离上次大炎国皇帝怒临碧霄宫才过去短短几日,今又梅开二度。
这次的气氛更加诡异。
就在大家都以为碧霄宫大祸临头的时候,皇帝竟然留宿碧霄宫了。
留宿?!!
要知道皇帝再宠爱清妃,也从来没有在碧霄宫留宿过,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难道清妃没有失宠,反而恩宠更盛了?……
许思言非常无奈,他不知道皇帝到底在发什么疯。
皇帝之前一直以朝臣还没有接受谢世清、不想让他再受非议为由,拒绝临幸谢世清,怎么今天突然就要留宿了。
到底谁改剧本了?
宫女都退下去了,徒留两人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桃夭关门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笑得春风荡漾,花枝乱颤。
“……”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房间有些安静。
两人其实都没经验,许思言就算有也不可能去服侍皇帝。
东方玄篁内心也有困惑,这种情况妃子不应该主动做点什么吗?比如伺候皇上宽衣解带什么的。
但清妃就那样端坐着,完全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相持了片刻,东方玄篁只能率先开口:“清妃是不是忘了做妃子的本分了?”
许思言哑然,寻常的妃子就算了,他可是个男妃,他怎么知道男妃的本分是什么?
“你渴了吗,给你倒杯水?”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倒杯水什么的是应该的。
东方玄篁看着眼前的水,额角有些黑线。
但确实有点渴,所以他挣扎一会还是喝了。
“所以你是有什么事吗?”
水还没喝完,东方玄篁就被清妃一句话噎得喝不下去了。
怎么那么像逐客令?——有事吗?没事喝完水赶紧滚蛋。
虽然他是有事,但是被这么问东方玄篁很是不爽,于是他问:
“朕来看自已的妃子还要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好奇。”
不然哪阵风能把他吹来。
“其实皇上要是没事的话,我有事,能不能先走……”
许思言小心翼翼地问道,但是在看到东方玄篁瞬间阴鸷的眼神就知道了答案,于是他乖巧地闭嘴了。
“朕竟不知道清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礼数了,见到朕也不行礼,也不懂怎么取悦朕,谢世清,朕是对你太纵容,让你有胆子爬到朕的头上了!”
东方玄篁语气很重,表情严肃狠厉,手上的杯子被他重重地按到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许思言知道他是认真了,当下也放下了心中自尊,向他行了跪拜礼。
“皇上万安,臣不敢逾越,请皇上责罚。”
跪拜礼在大炎国也是很庄重的礼仪,许思言知道早晚有这一天,所以他早前虚心向嵇山请教了。
嵇山是位好老师,至少在讲授礼仪上。
许思言的动作很标准,屈膝稽首张弛有度,脊背轻薄,蝴蝶骨形状美好,看起来赏心悦目。
但落在东方玄篁眼里却很刺眼,他其实并没有要他行这么大的礼,往日也只行拱手礼,今天是知道做错事了,心虚才用种方式博同情?
他心中五味杂陈,面上还是正色:
“起来吧。清妃同朕生疏了,往日做错事不是撒娇就是耍横,何时像今日这般请罪。”
许思言入乡随俗,让他跪便跪,让他起来他也不着矫情,利落地起来了,还不忘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若是让嵇山知道定要跳脚了,他可没这么教!
许思言学是学了,但没说全学,完事还不忘夸几句老师:
“都是嵇大人教的好,讲授礼法深入浅出,于臣大有裨益。”
如果黑有颜色,那一定是东方玄篁的脸色。
他本就是来捉奸的,结果自已的妃子竟敢当着他的面夸奸夫,简直欺人太甚!
他气极反笑:“哦?爱妃很喜欢嵇大人?朝臣都说嵇侍郎不近人情、冷若冰霜,只有爱妃对他评价如此之高,莫非他对爱妃还与众不同么?”
东方玄篁一口一个“爱妃”,但咬牙切齿的,许思言只听到了恨不得把他吞吃入腹的恨意。
许思言怀疑他要是敢回答“是”,东方玄篁能当场把他拉出去斩首示众。
“……也没有,嵇大人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才耐心给我讲课的,不然早就被我气走了。”
“可我怎么听说你们今天举止亲密,相谈甚欢呢?”
东方玄篁站起身,一步一步逼近了许思言,许思言只能不断后退,试图拉开距离。
你丫的竟敢监视我。
许思言内心口吐芬芳,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一定是谣言,我和嵇大人相看两相厌,宫中人人皆知!”
如果不是有暗卫汇报,东方玄篁可能就信了,但是他还是更相信临川。
“是吗?真的相看两相厌吗?”东方玄篁一步一步逼近了许思言,直至将他逼得后背贴到门上,“既然你这么讨厌他,朕把他杀了给爱妃解乏怎么样?”
许思言双手撑在两人中间维持距离,侧着脸躲开那逼近的目光。
这人什么毛病,说话要靠这么近?!
他的手心隔着布料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一颤一颤的,稳健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