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苏瑶的伤痛
苏瑶查出阿尔兹海默症的那天，顾泽正在为初恋女友林婉接机。
她趁着自已意识尚未混浊，将在别墅里的东西全都清理了。
顾泽回来的时候，林婉正娇柔地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他看了眼那张凌乱不堪的桌子，眼里满是怒意，“林婉有洁癖，你怎么能把屋子弄成这个样子？”
“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不记得了？”
苏瑶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她不仅要把他的话忘了。
人……也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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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瑶手里的确诊单被攥得皱巴巴的，在得知自已患上“阿尔兹海默症”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清楚，她和顾泽再也没有可能了。
看着眼前杂乱的桌子，苏瑶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但她还是勉强挤出笑容看向顾泽，“对不起，我待会就收拾干净，保证不碍林婉姐的眼。”
顾泽听了，眉头紧皱，“你要我跟你说多少遍，我是你哥哥，林婉马上就要跟我订婚了，按辈分，你理应叫她一声嫂子！”
苏瑶悬在空中准备收拾的手瞬间僵住。
她怎么会忘呢？
即便得了阿尔兹海默症，记忆也没那么快消散。
她只是还想再努力争取一下。
看看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是不是真的如此狠心，要把自已送回乡下。
只是没想到，结果依旧如此不如意。
“好，我记住了，等你们婚后我会改口的。”
苏瑶把桌子上的东西统统装进纸箱，她反常的举动让顾泽感到惊讶。
以前的苏瑶，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整天跟在他身后“泽哥哥，泽哥哥”地叫。
即便顾泽多次纠正和警告，“叫我哥哥，我大你八岁，不要叫错！”
可苏瑶就像没听见，依旧“泽哥哥，泽哥哥”地唤。
但她现在的样子，和以前截然不同。
“你怎么了？”顾泽试探地问道。
苏瑶只是微微一笑，“没怎么，你说什么我听了就是。”
说完，她转身拿着箱子回了房间，再没看顾泽一眼。
苏瑶把箱子放在地上，这些东西她原本是想烧掉的，只是没想到顾泽会回来得这么快。
生病的消息，她暂时不想让顾泽知道。
她不想靠生病博取他的同情。
她看了眼房间，大部分东西都处理掉了，只剩下这一箱，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她还是想烧掉，毕竟顾泽说了，林婉有洁癖，她本就对自已住在顾泽家很介意，苏瑶不想临走了还给顾泽添麻烦。
于是，趁着顾泽沉浸在和林婉重逢的喜悦中，她悄悄出了门。
十一月的夜晚格外寒冷，苏瑶抱着纸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灯火辉煌，家家户户充满烟火气，唯独她，像只被抛弃的小猫，任由寒冷的夜风吹拂。
她来到顾泽常钓鱼的河边，把纸箱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风吹动着纸张沙沙作响，苏瑶缩了缩肩膀。
“小可爱们，不是我不要你们，是我生了病，一种常见却又治不好的病，我也想把你们一起带走，毕竟我最快乐的时光，是你们陪我一同走过来的，可是…我怕自已会忘记，会把你们弄丢，弄脏了……”
苏瑶说着，眼泪不停地滚落。
这些东西是她刚搬进别墅时，顾泽亲自带她买的。
那时，他真的像个贴心的哥哥，拉着苏瑶的手说，“瑶瑶喜欢什么尽管挑，只要你喜欢，我都会满足你！”
苏瑶脸上绽放甜甜的笑，“泽哥哥说话算话，不管我喜欢什么，你都会送给我！”
那之后，顾泽确实做到了。
苏瑶喜欢萨摩耶，顾泽不惜花高价，从外地运回来一只。
苏瑶说向往巴黎的埃菲尔铁塔，顾泽推掉重要的会议，只为带她去看一看。
苏瑶说在家无聊，顾泽便买下市中心最豪华的书店，只为让苏瑶开心。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都在顾泽接到林婉回国的消息后，化为乌有。
苏瑶擦掉眼角的泪水，一点点把顾泽送给她的东西，扔进火里。
仿佛把她满心期待的那些年，一并烧光了。
火苗熄灭，苏瑶转身往家走，距离回乡下的时间还有一周，她还得把书店那边的事处理好，等一切安排妥当，她就准备回乡下，回到妈妈身边。
苏瑶是单亲家庭，父亲在她五岁时意外去世，留下她和妈妈相依为命，后来，妈妈在一次做慈善活动中遇到了顾泽。
当时的他衣衫褴褛，双手冻得通红，手里的面包也硬得像石头。
妈妈可怜他，本想给他些钱，再送他去救助站。
可顾泽不肯，紧紧抓住妈妈的手不松开。
妈妈无奈，把他带回了家。
日复一日的照顾和关怀，他们渐渐成为了亲密的一家人。
但时间在变，人也在变，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能掌控的。
苏瑶沿着马路走着，在距离别墅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眼屏幕，上面显示的“泽哥哥”三个字，让她心里一紧。
这个时间，他从不会找自已，现在打来电话，要么是林婉的指示，要么是顾泽想吃夜宵了。
她清了清嗓子，按下接听。
对面传来的不是说话声，而是男女亲昵的暧昧声。
苏瑶的呼吸停滞了，她很快明白过来，顾泽打这通电话，是为了提醒她，这个时候别在家里，免得他尴尬，林婉也不自在。
可他不知道，她已经出门了。
苏瑶挂断电话，无尽的心酸和痛苦涌上心头。
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对自已关怀备至的顾泽，为了和初恋女友私会，用这种不堪的方式把自已赶走。
真是可悲又可笑。
苏瑶擦干眼泪，回不了别墅，就只能去书店凑合一晚了。
她拦了辆出租车，去书店的路上，心情无比失落。
可林婉偏要雪上加霜，她把自已围着浴巾和顾泽亲吻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配文：
五年不见，我的英雄更迷人了！
还特意@了苏瑶。
苏瑶苦笑，“更迷人了”，是啊，顾泽刚到这座城市打拼的时候，就认识了林婉，那时，他只是个小公司的普通员工，月薪不过几千块，却勇敢地追求身为上司的林婉。
可当时的林婉对男友的要求很高，两人意外发生关系后，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顾泽。
顾泽也因此消沉了许久。
如果不是苏瑶坚持不懈的陪伴和安慰，他或许很难走出那段阴霾。
看着屏幕上两人肆无忌惮地秀恩爱，苏瑶默默点了个赞，然后退出朋友圈。
却在关手机的前一秒，收到了林婉的消息。
“不好意思啊瑶瑶，你哥哥就是这么热情，不过你今晚也可以不回来，毕竟我们好久不见，亲热劲儿一时半会都停不下来，所以，你能暂时别搬回来了吗？”
苏瑶看着这些字，心如刀割。
按照她以前的脾气，肯定会回怼林婉，可她发语音的时候，顾泽也在，他却没有阻拦。
这就意味着，这不只是林婉的意思，也是顾泽的意思。
苏瑶深吸一口气，回复了一个“好”。
而此时的顾泽，也随手转发了那条朋友圈，学着林婉的样子，也@了一下，只不过，他@的不只是苏瑶，还有通讯录里的所有人。
苏瑶微笑着点了赞，然后关掉手机。
她从未想过，和顾泽相伴的那些年，会如此轻易地消逝，更没想到，顾泽真的会为了林婉，对自已不管不顾。
这一切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却又真实地发生了，而她只能无奈接受。
苏瑶径直走进书店，因为喜欢看书，所以书店的钥匙她一直随身携带。
这里的每一本书，都是苏瑶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虽然有些不切实际，但却给了她无尽的快乐。
苏瑶掀开那幅被黑布遮盖的画。
这是她专门为顾泽画的。
上面有她，有顾泽，还有那只萨摩耶，“布丁”。
画上的他们笑容满面，手里的冰淇淋被布丁不小心碰掉，冰淇淋四处飞溅，画面却格外温馨。
这是苏瑶一直期待的场景。
也是她过去那些年曾经拥有过的美好。
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过完年就是她二十四岁的生日。
可这次的生日，她也只能想想而已了。
苏瑶重新把黑布盖上，转身走进书房。
自从生病后，她的作息变得紊乱，常常在深夜无法入睡，平日里重要的东西也会忘记。
她想趁还清醒，画一幅属于自已的画。
没有顾泽，没有生活了多年的别墅，只有她和她的狗，布丁。
苏瑶拿起画笔，一笔一笔地勾勒出自已的轮廓，可画到一半时，她握着笔的手僵在了半空。
她突然忘记了自已要画什么，脑子一片空白。
画笔在空中胡乱挥动，洁白的纸张被弄得乱七八糟。
苏瑶烦躁地扔掉笔，抱着头痛哭起来。
哭完后，她又捡起笔，打开手机，找出自已最满意的一张照片，照着一点点描绘。
画完后，她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呢？”
她一遍遍地问自已，可怎么也想不出来。
“算了，长成这样子，以后看了也会忘掉。”
她随手把画纸撕碎，接着开始画布丁。
雪白的毛发，乌黑的眼睛，她照着记忆中的样子，把布丁完美地画了出来。
上面还清楚地标注了作画日期，布丁的年龄，布丁的生日，布丁最喜欢的食物，布丁最喜欢的玩具，唯独没有她自已。
等一切完成，已经凌晨两点。
苏瑶把书店里的凳子拼成一排，空调调到二十五度，没有被子的夜晚，用衣服将就一下。
一觉睡到天亮，书店的员工陆续来上班。
看到双眼红肿的苏瑶，他们都露出心疼的神情。
“瑶瑶姐，你怎么睡在这？天气这么冷，开着空调也容易感冒的！”
“就是啊，有什么事跟我们说，别把自已搞得这么狼狈。”
苏瑶听着他们关切的话语，心里隐隐作痛。
她知道，他们一定看到了。
看到了顾泽的那条朋友圈，也看到了自已默默点的赞。
相处多年，大家都知道苏瑶深爱着顾泽。
她为了他，可以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
她为了他，硬着头皮和林婉相处。
她为了他，把书店的盈利都存起来。
除了必要的开销，她从不为自已花钱。
苏瑶笑着解释，“哪有那么严重？昨天突然想起有本书没整理完，客户急着要，所以就通宵在这弄了。”
说完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这个时间她得回去一趟。
因为布丁还在别墅，每天这个时候，苏瑶都要带它去附近的公园散步。
于是和员工交代好书店的事，便打车回别墅了。她刚迈进院子，就看到布丁缩成一团，趴在别墅门口瑟瑟发抖。
苏瑶快步跑过去，“布丁！”
布丁听到苏瑶的声音，立刻来了精神。
但它没有像往常一样跑过来迎接，只是站在原地，急切地叫唤着。
苏瑶担心地看着它，“你怎么在这儿？天气这么冷，干嘛跑出来？”
她边说边把布丁抱在怀里，当手碰到布丁的身体时，苏瑶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赶紧把布丁翻过来，白色的毛上，有一片凝固的血迹，苏瑶顿时哭了出来。
她用力敲着门，嘴里不停地喊着顾泽的名字。
大概过了十分钟，林婉才慢悠悠地打开门。
看到一脸愤怒的苏瑶，她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这么早来敲门，有什么事吗？”
苏瑶对她这副女主人的姿态十分生气，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布丁为什么会在这儿？”
“顾泽他人呢？”
林婉撩了撩耳边的头发，满脸不耐烦，“顾泽没跟你说过要有礼貌吗？你这样直呼他的名字，你的教养呢？”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没用的！我在问你布丁为什么在这？顾泽人呢？！”
苏瑶语气强硬，毫不退让。
苏瑶铿锵有力的质问，让林婉愣了一下，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姑娘，还是温柔点好，这么大火气，小心长皱纹！”
苏瑶不想再跟她废话，抱着布丁就要进屋，林婉却一把拉住她，“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它这么脏，怎么能进屋？它死了是小事，我对狗毛过敏是大事，一只畜生而已，值得你这么宝贝？！”
苏瑶被林婉这番强词夺理的话气笑了，“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布丁在这的时间比你长多了，照你这么说，它才是前辈，你后来的，你的教养去哪了？！”
说完，苏瑶不顾她的阻拦，径直走进屋里。
林婉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顾泽正好听到动静赶来，看到林婉倒地，他飞快地跑过去，“苏瑶，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以前看你年纪小不懂事，不和你计较，可你怎么能对林婉这么无礼？她可是你的嫂子！”
嫂子？连婚都没结就成嫂子了？
苏瑶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布丁是我的宝贝，我不能看着它受伤挨饿，被某些没心没肺的人欺负！你们要是不高兴，我现在就带它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