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停下了?他要是还有气,就不许停!”屋内的叫骂声如洪钟震耳欲聋。
卿晚走进前厅,便看见端坐在梨木雕花条案前的月慕白,他双手抱着空空的酒坛,神情阴郁泪眼婆娑。
望着他如同稚子那般神情萎靡的瘫坐在蒲团之上,她竟觉得还有些可爱,她笑着摇摇头,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条案前,一手托起下巴,一手拂上他的银须把玩着,随后轻声说道:“阿翁,不就是一坛酒嘛,等会我让盛阳去山下,给你买个酒肆,阿翁去做掌柜可好?”
月慕白一听更是不干了,瞬间嚎的更大声了些:“苍了个天啊,黄口小儿,口气倒不小,自从上次因我醉酒,不小心将天香花放进了姝儿的药里,姝儿喝了之后吐血昏迷了几日,醒来便全然忘了以往的事,从那日以后,江沐那小子便再不肯酿酒于我,这酒可是我求了他足足两个月,每日一封信,累死了八只信鸽,最后打了你的幌子,他才勉强答应酿了两坛给我,还有还有你腰上挂的那支笛子,那可是我的心爱之物,为了这酒也拱手让与他了,山下的酒怎能与我这个相比,盛阳这混账,是存心想要我的命,今日我干脆先要了他的命!”月慕白夺过卿晚放在手中把玩的银须,作势就要起身。
卿晚倾身伏上桌案,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制止了他要出门的动作,并柔声劝说道:“阿翁莫恼,阿翁坐,阿翁先消消气...”
月慕白置气般的冷哼一声,别过脸,不去看她!
卿晚轻轻抿起嘴,脸上浮出一抹意蕴深长的笑意。抬眼间她轻轻扫过月慕白的侧脸,眼神里藏着是一丝淡淡玩味,她道:“阿翁,您可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圣医月仙人,怎能与那等黄毛小子置气呢?传出去可是有损您声望的...”
此言一出,果真受用,月慕白的面上不觉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柔和地投向卿晚,却沉声说道:“难道江湖上没传我的毒术才是一绝,再说,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乱传我的闲话?”
卿晚伏在桌案上偷笑着,月慕白缓缓转身坐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伸出食指在她的额上轻戳了一下,有些无奈的说道:“你看你,身边跟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全是土匪强盗,那个盛阳吊儿郎当整日没个正型,还有这个灵儿盈盈诺诺,弱不惊风的,我看她倒是比你更像个主子,还有那个明玄来历不明,掌管一个诺大的幻影阁,整日里打打杀杀的,与虎谋皮,他日必为虎所噬,也就唯独时雨和紫绡要稳重些!”
“既然阿翁这般觉得,为何不一早把他们全都轰出谷去?当初为何还要带他们兄妹二人回落炎谷,传授盛阳武艺,赠他师祖用过的落冰剑,教他落冰剑法?还要顿顿嚷着要吃灵儿做的八宝珍鸭,醉荷酥鱼?灵儿回出谷几日,你便茶饭不思的?当初带灵儿回来时,她伤了心脉,阿翁花费半载时日,耗费大量珍稀药材,才将她救活,你知她无法习武,便传授了她毒术、医术,让她有力自保!至于明玄…我相信他,阿翁不是也常说他待我真诚,有勇有谋,说他棋艺精湛让我多跟着学学吗?如今就因为一坛酒,就全给否决了?”
此话如同一股暖流,在月慕白的内心深处涌动。他不知从何说起,以何言反驳,只因那话语中充满了深深的亲情与真挚的情感。
想他月慕白平日里与这几个小辈,虽言语之间时常诙谐打趣、逗乐玩闹,他们也显得些许不着调,可正是这些年的欢声笑语相互陪伴,才使他们的关系愈发深厚,无形中也带走了他的孤独,充实了他的生活,他与他们如同亲人,情感真挚,无可替代。
一时语塞,他只得冷哼一声,接着好似想到了什么,又气急败坏的说道:“何止一坛,上次他和明玄喝的那坛呢,还伙同倾禾一起骗我说是拿去炼药了,一共就两坛,他全给造了,他他他…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费力去救他!!”
空气似乎凝结了片刻,一旁的灵儿伸出小脑袋,甚是惊讶的问道:“谷主您知道那酒是我哥哥喝的?”
月慕白轻哼一声,摸了摸胡须,起身走至灵儿身前,抬起手指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沉声说道:“你以为呢?那可是醉花酿,我埋了好几年的酒,二里开外我便能够闻到酒香,你们还妄图欺瞒于我,真当我老头子眼瞎耳背了?”
“不敢不敢!”灵儿闻言面色有些许尴尬,慌忙摆手说道,随即又抬手揉了揉吃痛的额头,嘟着小嘴呢喃道:“今日我的头算是受了大罪了!”
卿晚凝视着眼前这欢声笑语的一老一小,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冁然一笑,不禁遐想道:“如果能永远这样便好了,有阿翁、阿姝、灵儿、盛阳、时雨,明玄、还有唐宣,就这样待在落炎谷一辈子,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