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年关已至,春天好似也快来了,一连好几日天气都大晴着,阳光格外的好。
地上的积雪也慢慢的融化了,连带着空气中弥漫的气息都是清新的,一如往年春初那般焕发着勃勃生机。
临近午时,清衍从北冥山采药回来,便准备如先前那般在廊下支起炉子,为云初煎药,正在收拾着,突听见云初在屋内轻声唤他
“清衍师叔,是你吗?”
清衍抬头冲着屋内应着,而后放下手中的蒲扇,走进屋内问道:“你醒了?可是饿了,厨房炖了鸡汤,我去给你端来…”
“师叔,我还不饿…今日的天气是不是也很好,从窗柩透过来的风有些暖暖的…”
“对,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很足,风也不大,你想不想出去晒晒太阳?”
云初点点头,清衍上前抱起她,将她放在院中的躺椅上,又给她盖上厚厚的裘被,将炭盆放至她的身侧,灌了一个汤婆子,揣进她的怀里,一边给她掖着被角,一遍叮嘱着她说:“一会若是冷了、饿了或者有事,尽管唤我,我就在廊下煎药,你想说说话,便说,我听的见!”
云初颔首,对着清衍微微一笑回道:“师叔且去忙,无需担心我,若我有事便唤你!”
“好!”清衍应着,转身去了廊下!”
月前月慕白施针将云初体内乱窜的内力,暂时封在一处,虽说不能一直稳固,却可撑上一两个月,等接起的筋脉完全恢复后,便可以试着练习上古玄心术了…
这几日她明显感觉手脚都恢复了一些力气,有时手指还能缓慢的动上一动,眼睛敷了草药,也不似先前那般痛了。
她听着一阵阵呯呯嘭嘭瓷器相碰的声音传来,约莫半炷香后,一股浓重的药香儿便飘进她的鼻腔内,这般苦涩的味道,此时却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
隔着厚厚的纱布,她依着感觉望着向长廊的拐角,没有只言片语,只是那样定定的看着…
她回想起,前两年来谷中小住时,听若无小师叔说过,清衍师叔长他五岁,跟他一样是个孤儿,是阿翁从桑延族带回来的,那时她便觉得清衍师叔长的好看,待人又温和,剑术医术毒术也都修的极好,是这世间少有的男子,如她阿爹那般!
“师叔,你说这会儿阿姝她们到江家了吗?”云初问道
两日前,江沐带着落姝找到她,说想先带落姝回江家,因他的弟弟江晨,随岳家从潭州返京述职,江沐母亲王氏,已然动身从冀州老家回京了,这两日应该就会抵达京城,他须得赶在他母亲回京之前,将她与落姝的身份落在明处,他担心拖延下去,若他母亲先他们一步回到江家,那些有心之人便会对她二人身份产生猜忌,使她二人再度陷入危险之中!
因着云初伤势严重,江沐便在山下镇上的牙行里,找到一个与她有几分相像,个头也相差无几的女娃,假扮于她,说待她痊愈之后,方便走动了,再悄悄接她回江家,届时再将那小女娃送回落炎谷里养着。
那孩子名唤玉乔,以前家里也算富裕,她父亲好赌,败光了家产,母亲因此患了急症,又无钱医治,没熬多久便撒手人寰了,她的母亲死后,父亲嫌她累赘,便将她以十两碎银,卖给了当地牙行!
起初落姝哭闹着不愿离开,云初劝了她几日,软硬兼施,她才哭哭啼啼的跟着江沐登上了离岛的船。
“他们走了四个时辰了,应该已经到京城了,昨夜江大人说,要先在城外的别院住下,等江老夫人入了京,再一道回府…初儿可是想姝儿了?”
“嗯有一点,我与阿姝从来没有分开过,不知她去江家能否习惯,江家的婶婶会不会喜欢她,还有江子衿,他会不会认出阿姝?”
“初儿勿担心,江大人定能照顾好姝儿的,你安心养病,等痊愈了就能去江家陪姝儿了!”
云初点点头,没再说话,清衍将盛好的汤药喂给她,汤药很苦,她却一声没吭,一勺一勺的将那碗药喝了个干净 !
回屋时清衍还是未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虑:“你既然如此舍不得姝儿,为何不让她在落炎谷住下,以落炎谷的实力,保你二人定然无虞,昨夜我经过廊下时,听到你在房里哭的很是伤心,既然不舍,为何还要坚持让姝儿跟着江大人走呢?”
这些时日虽有不少探子在琼花河上徘徊,也有些不知死活的想要硬闯的,都被谷外的机关射杀了,剩下的一些就再也没敢造次了,只是在岸边埋伏监视着。
云初知道,以落炎谷的实力,保下她们绝非难事。
“姝儿还小,我想让她过常人的生活,江家世代功勋,是国之重臣,爹爹以前在家时,我听他提起过,说北帝时分器重江家,江家在北天的声望颇高,阿姝以江家流落在外的血脉认祖归宗,于她来说是最好的打算,再者依着江家与苏家世代姻亲的关系,江伯父与我爹爹又自幼感情极好,他定会视阿姝为已出,阿姝自小聪慧嘴甜,想必很快就能讨府里那些长辈们欢心,即便是庶出,身份上低微了些,也无什紧要!”
她略微又沉默了一瞬,旋即轻声又说道:“最重要的是姝儿年岁尚幼,等过几年她在那些蜜罐里长大,渐渐的这些痛苦,这些仇恨,便都会淡忘了,我答应过我娘亲,要好好护着她!”
清衍听着云初说完这些话时,表情略微有些吃惊,他望着云初的瞳孔里,竟生出了一丝敬佩之色“不曾想她小小的年纪便能将事情看的如此长远通透,怪不得以往师父常说她聪慧至极!”
“那你呢?”其实云初的想法,清衍心中是知道的,可终究还是想再问一次,也许只是期盼着能听到不一样的答案吧
“苏家的事,总要有人记得!”云初轻轻的,淡淡的,坚定的,不带一丝犹豫的回答道
清衍静默片刻,心中泛起一丝微弱的心疼,步出房门之际,回眸望向床上假寐的云初,温言道:“别怕,初儿。你并非孤身一人,你还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