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义一笑:“皇上,光‘堵’不是办法,惩治了一批,抑或还有下一批,臣建议,就像府学、县学一样,僧人有个定数,真有造诣的不拦,逃避赋役的,不许。”
永乐思考了一阵:“爱卿言之有理,那就这样,愿为僧道者,府不得超过四十人,州 不超三十人,县不超二十人。年十四以上二十以下,邻里担保无事的,可以去寺观从师受业。五年后各种经卷习熟了到僧录司考试,深谙经典的,可取法名,给予度牒。不通经典的,仍罢还为民。”
“此法最妥。”几人一齐道。 “皇上,自请度牒的予以惩处,不守戒律、违反律例的也不能饶了。”金幼孜见说起僧人,想起一些僧人道士的平日所为,甚为愤懑。 “朕也听说了一些僧人的荒唐之举。佛、道二教本来讲清净无为,而今为僧者不守戒律,动辄较利,饮酒食肉,厚颜无耻,男女杂处,乃至游荡荒淫,此孽不治亦将后患无穷。 传旨僧录司、道录司,不仅要限制僧、道人数,还要严加管束,违法及违反戒律者杀无赦。”
“皇上一语破的,令人钦佩。”金幼孜道。永乐摆摆手,制止了他的恭维,抬眼见黄俨走了过来。
“皇上,郑和泛海归来,已在武英殿外候驾了。”黄俨本就想多听听皇上身边的机密, 没有旨意又不敢进来,因有事需通禀,所以,早已从外面溜进来,找个茬口,忙着跪禀。
“快快叫进,再知会淇国公和礼部郑赐一声,叫他们一块来听听。” 郑和从外面大步走进来,器宇轩昂,气度不凡,说他有天朝大使的形象一点都不夸张。
他先给皇上行礼,又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后站在一旁,比别人整整高了一头还多。 “吾皇万岁!万万岁”的洪钟般的声音还在殿内回响。永乐高兴赞道:“众卿看看,朕的天国大使,声若金石,体如巨松,壮哉!快,给朕和各位大臣说说沿途经历,奇闻异事。”
“回皇上,”郑和金钟般的声音娓娓道来,“臣的船队从南京出发,经苏州刘家河,在福建五虎门港口停泊候风,装载货物,补足淡水粮米后,乘着海上季风启航,掠过南海 诸岛,首达占城。至暹罗、爪哇、苏门答腊、三佛齐,经满剌加到天竺、锡兰山,再到柯 枝、古里后返航。一路上除遇一点小小麻烦外可说是一帆风顺。风平浪静时,蓝天碧海煞 是诱人,飓风突起时波涛汹涌也让人心惊胆战,然有上天眷顾的大明王朝做后盾,又有何惧?大海终归于平静。”
郑和侃侃,眼前仿佛是碧波之上乘风破浪的几十艘宝船,闲庭信步般自信。一个大国 船队遍历诸国而受到的天神般的迎接、尊重和接待,让他骄傲,自豪,“每到一处,远夷 番邦似过节一样喜悦,我等会见国王,宣读大明天子诏书,赏赐天朝物品,诸番王莫不毕 恭毕敬,仰慕之心,跃跃然也!皇上谕臣的几事容臣一一说来。第一件,古里是西洋中的 大国,也是一个大都会,中国的布匹、迤西的马匹和西洋各国的珊瑚、宝石、珍珠、沉香 等都在这里集散。臣浮海至古里后,却听说撒马尔罕帖木儿大汗早已死了,臣不信,着实 打探了一番,确实如此,才放下心来,勒石立碑后返航。第二件是大明盛产的丝绸、瓷器 颇受夷人欢迎,西洋的象牙、胡椒、香料和药材也带回了不少,互市时真也见了不少奇技 淫巧的东西,已随船带回。第三件是番邦使臣和不少慕我中国之文化者约二百余人已随船 到京。第四件是打掉了盘踞旧港的海盗陈祖义,也就是臣说的小麻烦。西洋途中就听说了 旧港海盗猖獗,加了十分小心。返航时便派人招谕其头目陈祖义,他祖籍广东,说起来都 是中国人,何必相互为难?谁知这个家伙怙恶不悛,假意归附,却做好了打劫的准备,臣 得了消息,也不声张。一方面应付他的诈降,一方面早在周围设下伏兵,当陈祖义带着数 千喽啰偷袭时,臣将计就计将其斩获干净,生擒陈祖义,为西洋除了一大祸害。现陈祖义 已押到京师,听皇上处置。”
说到这儿,郑和戛然而止,抬头望望皇上,似是还有话说。丘福、郑赐等也早到了, 正听得出神,三保忽然不说了,不知就里。
永乐已然明白,正色道:“陈祖义为害一方,既不受招抚,又袭我宝船,罪在不赦, 由刑部申明罪状,斩了就是了。”然后,看着风尘仆仆的郑和问,“宝船还好使吗?船上 设施可好用?还有什么需用,尽管向朕提出。”
“士兵有不好用的,贪生怕死的,尽可换掉,再从我大营里挑选,个顶个都是好汉。” 丘福插话。得了朱能死讯,他才从未能就任大将军的不悦中解脱出来。
“谢谢淇国爷,两年下来,我的士兵都识了水性,何时扬帆,何时落锚警醒着呢,从头再训您那些旱鸭子,我可不干。”
“这小子敢和我老丘斗嘴了。”丘福嗔怒道。
郑和长期在永乐身边,和文臣武将都混得厮熟,人缘又好,很讨人喜欢。永乐扫了他 一眼,郑和忙说:“回皇上的话,宝船和罗盘都还好用,但罗盘需和星象相互矫正才准确。 臣此次使西洋,最大的不便是言语不通,臣通回回语,臣身边为数不多的人通西天语。除 了这两种,到了一些番国,说了听不懂,比划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多亏了有见识的商人, 认出我们是中国船队,也才知道我们是大明使臣,勉强译出,对方才晓我来意。通译不够 是个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