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我朝之旧事掌故,了如指掌,户部尚书当称其职。”永乐赞许道。 “臣于私下也查勘了一番,”金忠接话,“为今之计,民屯、商屯还可以扩大,但此类屯种又不宜太近边地,否则,敌虏来攻,猝不及防,粮饷反以资敌。故边地最宜军屯。 洪武时,内地军士二分守城,八分屯种;边地则三分守城,七分屯种。朝廷给牛、给农具, 教种植,免租赋。军田五十亩为一分,征粮米十二石贮存于屯仓,听由本军自用,余粮则作为本卫所官军之俸粮。没有战事,百万官军足以自养,无需朝廷调发粮饷。”
永乐听着二人议论,思路已渐清晰:“太祖肈万世之基,诸法皆善。然洪武末年,边将骄纵,屯政稍有废弛,至有全部仰赖朝廷供给者。朕看这样,一则大力整顿屯政,各卫所指挥、千户专有一人提调,各省都司督察,既无战事又不事农事者,由刑部、都察院议罪。今后定制,屯兵百名即委以百户,三百名委任千户,五百以上则委任指挥,专司屯务。 屯军以战事、操练妨碍农务者,免征籽粒。
二则明赏罚之分。军田一分十二石入屯仓依惯例不变,其余大致以六石为率,多于六 石者赏钞,少则罚俸。当然,田有肥瘠,法必有别才不失公允。先命各地官军种出样田, 以其岁收之数作为考绩,分别确定标准。
三则明屯、守之比。邻边险要之地,守兵必多于屯兵;荒僻及难于输粮之地,屯兵多 于守兵,屯守比例由各都司掌握。
四则定老幼之养。官兵皆朕赤子,伤残及年幼者要善加抚恤。因战事致残、年六十以上或军士子弟未成年者,分派良田,耕以自食;无力耕种者,所在卫所优给食粮。如此一 来,我大明之边饷恒足矣!”
永乐说罢兴奋地一捋长髥,呷了一口茶。阁臣胡广于边防也有所虑,等皇上说完,马上说道:“陛下此举也是千秋功业,百余万大军卫我大明,而屯田自养,古之圣明天子未 有如此之精虑者。臣还有一议,北虏虽屡屡犯边,实则人心离散,各不相顾,数年来不断 有降附者。在安置上还是以边地为主,其过去虽以游牧为生,但内附之后,不一定再有宽 敞的草原,虽可以准许牧养牲畜,然和汉人杂居者,更宜鼓励屯种,赋税方面先免后减, 熟悉农事后再和当地百姓一样纳赋,陛下以为如何?”
解缙被贬,胡广已升任翰林学士,执掌翰林院,春风得意。 “光大所虑甚是,积年内附者或因没有草场、田地或因不习惯而复回大漠者,不是杀人越货的叛逃,朕都不介意,或许是朕思虑不周,蒙人未适其意,光大提醒,今后此事合 当如此。”
他略一思忖,面向长于军政的阁臣杨荣,话锋一转,“还有一事需劳勉仁办理。近日, 甘肃总兵官何福奏说鞑靼鬼力赤、阿鲁台为瓦剌所败,迤北王子、国公以下十余人率所部 进驻亦集乃,请求内附,你以钦差去佐理何福安置,虽以和为上,也要观其诚意,既不可大意而轻取其辱,亦不可鲁莽而拒其诚,失了远人的心。何福武人,朕担心其思虑未周, 所以遣你。”
“臣遵旨,一定不负圣望。” “皇上,有几件事关僧人的事还真让人挠头。”蹇义拱手道,“嘉定县说,过去县里有六百多个僧人,现在只有三百人,要求以愿意为僧的人去补充。浙江等地军民子弟少壮 有一千八百多人披剃为僧竟到京师请度牒来了……”
“可恨!”不等蹇义说完,永乐已怒不可遏,“国家之民,耕作农桑,下出米粟以养父母,上缴租税以供国用。连为国流血流汗的官军都在屯田自养,僧人却在坐食于民,不 劳而获,于身家何补?于国家何益?按皇祖成宪,少就少了,一个不补。”
他缓了缓,又道,“你刚才说,竟有上千人来请度牒了?朕记得,太祖年间定制,年 四十以上才许出家,今日犯禁者竟如此之多,这些人眼中还有父母、还有朝廷吗,此等无 君无父之人不予惩戒,大明律法又有何用?前日,金忠跟朕说辽东、甘肃屡因战事而兵员不足,正好将这一千八百人带到兵部去编入军籍,发往辽东、甘肃戍边。”
永乐迟疑了一下,意犹未尽,“由礼部移文各郡,但凡军民子弟、僮奴,自已削发为僧的,连同父兄一起发北京替别人种田或去卢龙牧马寺牧马,主僧擅自收留者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