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之不说,朕今日倒忘了,”永乐道,“诸将从朕举义,历事艰难,有目共睹,除封爵和奖赏外,朕还要拔擢一些将领。朕的想法是,国家于功臣固当保全,然绝非独选勋 旧,所以,即位以来,选蹇义、夏原吉、宋礼等为尚书,黄淮、胡广、杨荣、金幼孜等为 阁臣,殿堂之上,无分彼此。当下要议的是,朕身边之蒙古护卫火赤、薛斌等,皆是战功 赫赫,为公平计不能不擢用。朕已同吏部、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议过,令火赤为辽东都指挥 使,买驴为广西都指挥使,哈剌把都为湖广都指挥使,薛斌到都督府任右军府佥事。”
几个人都是蒙族将领,火赤和薛斌是皇上的侍卫,买驴和哈剌是京卫的佥事,如今都要开衙建府,独当一面了,蹇义几人心中不免感慨。大明从大元手中夺得江山,两厢交战了几十年,成了世仇,而今上却信任蒙族降将,蒙将们对他也是忠心耿耿,再想想皇上身 边的李贤、亦失哈等众多外族人,不得不敬佩皇上用人的眼光和气魄,举朝上下的一股劲已大致形成。
皇上的心情不错,原吉一想,奏折上写得清楚,河南、辽东屯绩不佳之事不说也罢。 “谋划不少,几位也累了,可以退下休息了。”看看已无事可言,永乐叫大家出宫歇 息。草草用了晚膳,他又由黄俨、火赤、薛斌陪着,在殿外走了走,不知不觉就到了皇后居住过的坤宁宫。永乐一言未发,默默推门而入,一切都如仪华在世时的布置,没有一点更改,睹物思人,两行热泪簌簌流下。
从坤宁宫回来已近戌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经过废墟中的乾清宫时,想起了建文, 无意间一转头,但见一个有如建文的白影舞动着,瞬间消失了。永乐心下一惊,挥手带侍卫追了过去,仔细搜寻着,却什么也没见到。
“皇上,”火赤瞪起眼睛,“臣不走了,天天守在这儿。是人,把他活拿了;是鬼, 也要把他的魂捉了,非让他见见天日不可。”
“算了,”永乐摇了摇头,有点无可奈何。提到建文,他的心里总有些别扭,这个瘦弱的侄子如今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呢?死了,偶尔出来唬唬人倒也罢了;若活在世上,还 真不可小觑。
白天议事不得闲,看那堆折子,也只有晚间了。心绪还未收回,有点烦,他随意从山堆的奏折中抽出一份,竟是户部复核各处屯绩的章奏,节略概述了全国各地军屯、民屯、 商屯的屯绩,提及了河南等都司岁收之数不足自供的情况。
永乐援笔写道:“河南都指挥使刘才:屯田乃军国之大务,是已验之良法。中州何等肥沃之地,尔等不留心屯政,徒坐厚禄,是何居心?本应以怠惰罪你,但念及新法初行, 暂且宽宥,汝其知罪否?”
顿了一下,略一思索,又写道:“前者用兵数年,今始得休闲,而民已疲弊不堪。若再役疲弊之民养休闲之卒,民何以堪?为兵者养成惰性,养兵何为,以兵困民耶?汝等深 思之!”最后又加了句:“以明敕晓谕各都司。”
斥了刘才,还把此事通报各地了,杀一儆百。 又翻到辽东一页,他的心思已完全回来,带着怒气写道:“谕镇守辽东保定侯孟善:
辽东乃肥沃膏腴之地,一年丰收可足数年之用,数年丰收朕之海运可省。尔既不尽心提督 屯种,又虐罚军士,苦寒之地,下人何堪?为帅如此,国将何赖?然念你旧日勋绩,暂贷 尔罪。自今后宜深思改过,爱惜将士,尽心屯种,抚绥外夷,免朕东顾之忧!钦此。”
又从最上面拿了一份,是张辅奏捷的折子,不看节略仔细读起来。
臣率军自凭祥进师,度坡垒关,望祭交趾境内山川,传檄黎季犛二十罪状。破隘留、 鸡陵二关,走其伏兵,抵新福。交趾有东、西二都,依宣、洮、沲、富良四江之险,贼缘江南北岸立栅,聚舟其中,筑城多邦隘,城栅桥舰相连九百余里,兵众号曰七百万,欲据险以老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