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永乐不耐烦地看了田宗鼎一眼道,“田琛、黄禧犯的是国
法,朕之擒凶为的是万千黎庶,而非为你报什么私仇,交刑部议罪后自有分晓。你与田琛几代仇杀,砂坑之争,又是一场血拼,多少人沉尸荒野,你二人都难辞其咎。至于其入思 南后掘祖墓,戮母尸,其责在彼,朝廷自有处置。朕已同大臣议过,将功补过,着你仍回思南复职,为朝廷……”
“皇上,小臣不手刃田、黄二贼,决不回思南。”田宗鼎截断永乐的话,仿佛坐在他面前的,不是皇上,而是他的同僚或属下,“再说了,他已将思南劫掠一空,一座死寂的空城,小臣回去靠什么生存?”
田宗鼎的突然闯宫,永乐心里本就窝了火,见了这般情形,哪里忍得,怒喝道:“狂悖之徒,竟敢质问于朕吗?”
丘福上去,一脚将田宗鼎踢倒,而后,像提小鸡一样,揪住田宗鼎的衣服,提到一旁, 重重摔在地上,拧着他的头道:“王八羔子,竟敢对皇上无礼,我把你这肥头大耳的八斤半拧下来当球踢。”
“小臣错了,小臣错了,请皇上息怒。”发觉势头不对,田宗鼎想挽回,但已经晚了。 永乐怒道:“几十年来,二田仇杀殃及多少无辜?朝廷一次次进兵平乱又是多少生命和钱粮?你田宗鼎及思南一样罪在不赦。然朕不计前嫌,宥你之罪,令你回黔复职,仍不 知自省,还有人臣之礼吗?不愿回去也罢,好,好,朕给你机会,给你个好去处,你不是 要见田琛、黄禧吗,就到刑部大牢和田、黄一起隔栏辩驳吧,何时辩出个子丑寅卯来,再议不迟。”
“罪臣偏僻夷人,坐井观天,夜郎自大,触怒天颜,罪不容赦,可臣还有事要禀奏呢。” 跪在一旁、五大三粗的田宗鼎像个抽了骨的癞皮狗,哀求着,生怕失了这一机会,再无见皇上的可能了。丘福又踢了他一脚,本能地就要往外拽。永乐一摆手,示意丘福暂缓。
“思州田家世代风流成性,”田宗鼎带着哭腔恨恨地说,“到了田琛,欺男霸女更不知害了多少性命。他父亲在世时,他就和父亲的小老婆勾搭成奸,活活气死父亲;那个黄禧更不是个东西,他的所为更叫小臣难以启齿啊!”他顿了顿,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又偷看了一眼皇上和众大臣的表情,继续说,“朝廷将思南副使黄禧改为辰州知府,为甚? 那是小臣的母亲发现了他与臣的祖母杨氏的奸情,二十多年啊,臣和黄禧还能在一个屋檐下吗?本来家丑不可外扬,皇上,如此悖伦悖理的事臣还能忍吗?手刃此贼也是便宜他了。”
“你们家那点丑事还嫌张扬的不够吗?拖下去。”永乐愤然,“听不见疯狗开始乱咬 了,再咬下去,他祖宗八代的丑事就全都抖落出来了。”
“皇上,确有此事,确有此事,可以去核证。”火赤进来,一把将他拽起,拖死猪一样拖到殿外,听得田宗鼎一路爷爷奶奶地叫个不停。将计就计,永乐心中已有了主意,对 黄俨道:“你说与锦衣卫使纪纲,让他去驿馆和田宗鼎的家眷及祖母杨氏复核。”
“奴才遵旨。” 纪纲的结果不言而喻,出乎大家意料的是,田宗鼎的祖母杨金莲也不是个善茬,见孙子抖落了自已的丑事,就在驿馆里当着众人破口大骂起来,且又开始揭丑,说田宗鼎母亲因和一个侍卫有染,竟被田宗鼎亲手吊死,对外说是自杀的。
永乐叹了口气,既可气,又可笑,如此追下去,追到他们的始祖田宗显,不知田家要追出多少风流债呢!遂以败坏人伦大礼和弑母罪将田宗鼎正式羁押。
经刑部审讯,田琛、黄禧、田宗鼎因多年仇杀,死伤无辜以万计,三人均供认不讳, 签字画押。此外,田宗鼎缢母,渎灭人伦,罪不可赦,与田琛、黄禧等一并斩首。随即, 朝廷令顾成进剿台罗诸寨,俘斩了首恶,其他一哄而散。听从蹇义、夏原吉建议,在旧日 都指挥使司基础上,建贵州布政司和提刑按察司,至此,贵州三司齐全。布政司下辖思州、 思南、黎平、石阡、铜仁、镇远、乌罗、新化八府,普安、永宁、镇宁、安顺四州,蒋廷 瓒走马上任布政司左布政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