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性善练刀非常刻苦,曾在百丈悬崖下,不断挥刀,劈开连绵不绝瀑布。还经常用牛皮条,一端绑在树上,一端绑住持刀右腕,苦练拔刀速度,因此坏掉的牛皮条,数不胜数。
他功成之后,以刀法狠辣,出手迅捷出名,与人交手,往往一刀毙命,人称瞬灭刀。瞬间灭人性命,刀法之快,可想而知。
见他伸手摸刀,众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武者遇到事情,总是喜欢用他们的方式去讲理,而武者讲理的方式,就是手里的兵器。曲性善要杀王怜花与骆西山,简直易如反掌。
王怜花与骆西山,虽然都腰间佩剑,但面对曲性善的快刀,只怕还没摸到剑柄,就已经身首异处。
刀柄传来的微凉,让曲性善沸腾气血,缓缓平息,他重新躺倒在椅子上,向骆西山道,“王大人所说,非常有理,他提醒了本官,我也非常好奇,本官要掌管志妖司的消息,你又从何处知道?”
曲性善果然有过人之处,他虽是武者,却毕竟掌管斩妖司多年,被官场打磨的非常圆滑。面对是非大事,毫不含糊,轻轻一句问话,便将难题,抛了回来。
便是顾景行,也不禁暗暗点头,曲性善这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的恰到好处。原本是王怜花与骆西山,联手对付曲性善,但此时曲性善手指轻轻拨动,局势立变,成为王怜花与骆西山两人之间的争斗。
此时最难受的,便是骆西山。众人目光,落在骆西山身上,看他如何回答。
骆西山轻轻咳嗽,“既然如此,下官便说实话,诸位都知道,下官也想掌管志妖司,为志妖司出一份大力。但唯恐能力不逮,心里多有忐忑。
昨日早些时候,遇到个游方先生,自言铁口善断天下事。我便请他算了一卦,得知新任司尹大人,乃是曲大人。日常因公务关系,与斩妖司多有往来,对曲大人并不陌生。
得知是曲大人上任,下官一颗心终于放下,志妖司尹,有德者居之,曲大人能够掌管志妖司,实在是我等福音,志妖司将来,定能发扬光大。下官格外高兴,便多喝了几杯。”
王怜花冷笑道,“只知道骆大人是生花妙笔,不想还打的一手好拳,这游方先生,只怕无名无姓,也无影无踪。”
曲性善目光炯炯,看向王怜花,“王大人言下之意,泄露天机的,并非游方先生?那依你来看,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
王怜花面色惨白。刚才见骆西山到了难处,他心下得意,只想痛打落水狗,不想将自已套了进去。
吴居正泄密,如今只是猜测,若是骆西山说出,便是猜想得到了证实。但若是经自已之口说出,便轻飘飘的,不仅没有半点分量。还会得罪了吴居正,今儿让整个吏部反感。
王怜花脑子转的飞快,“沿街乞食的游方先生,没有窥破天机的本事,以下官猜测,泄露消息的,应该是个游方道人!”
曲性善摆手,“京城官场如今都知道,我已经入主志妖司,这已不算秘密,道人也好,游方先生也罢,不用去追究,就这样算了。诸位各自回去安心治公,本将军不会亏待了你们。”
众人长出一口气,感觉高悬在头顶的无形大棒,瞬间消失。
李七夜有些失望,这曲大人,也不过如此。
“李七夜留下。”曲性善最后一句,让众人浑身发抖,听清之后,都无比同情,看向李七夜,却没有人上前说话,依次退了出去。
顾景行走在最前面,他从始至终,没有看李七夜一眼。
众人散去之后,曲性善招呼李七夜近前坐下,
他目视李七夜,“刚才他们两个,明明是在骗我,但我却将他们放走了,我的做法,在你看来,我是不是很无能?”
李七夜目光低垂,沉声道,“大人深谋远虑,此举必有深意,下官不敢妄加揣测。”
曲性善大笑,拍了拍李七夜肩膀,“有人向我说起,志妖司最后一块净土,就在李七夜处,不想你也学的油滑了。”
李七夜微感愕然,久在鲍鱼之肆,而不知其臭,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这都体现了一个久字,自已与骆西山,王怜花只不过数面之缘,如何就学的油滑了?
“这是下官肺腑之言,下官每日所想,只是如何写好志妖录,至于其他,并没有分心多想。”李七夜倾吐肺腑之音。
曲性善俯身,凑近李七夜,“只要是真心就好,我行伍出身,不喜欢遮遮掩掩,大家有什么想法,痛痛快快说出来。我能解决的,就帮你们解决,我处理不了的,就帮你们找人办!
我跟你们交心,希望你们也把心交给我。当年做斩妖校尉,遇到难对付的大妖,我们都是后背相靠。自已的弟兄都不信任,还能信谁?”
李七夜连连点头。
曲性善轻拍李七夜肩头,“我喜欢心口如一的人,单独留下你,只觉得李大人也跟我同样脾气,好好做,朝廷不会亏待你。”
见曲性善端茶相让,李七夜赶紧起身告辞。
离开志妖司尹府邸不远,一声鸟鸣从天而降。李七夜抬头望天,一只海东青从高高天际掠过,飞向辅国公府。
转过街头,一辆牛车从街边行来,在李七夜身边停住。顾景行掀起车帘,笑道,“青莲,我带你一程。”青莲是李七夜的字,顾景行称呼李七夜的字,是为了表示亲近。
李七夜稍稍沉吟,与同僚同乘一辆车,会给人朋党的嫌疑,尤其是新司尹刚刚上任,如此行事,难免会有瓜田李下之嫌疑。
顾景行再次招手,“二人为朋,三人为党。君子之交为朋,利益之交为党。你又怕什么?”李七夜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顾景行的牛车,异常宽大,两人同坐,都不觉得拥挤。
青牛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从街上走过。李七夜双手扶着膝盖,笔直端坐,目视前方,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顾景行才开口说道,“真是世事难料,还是朝廷棋高一着。”李七夜目不斜视,“皇帝英明。”顾景行终于侧头,看了一眼李七夜,“青莲你变了。”
李七夜仍旧目视前方,眼光不与顾景行相接,嘴角却浮现出笑容,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就在刚刚,曲大人也跟我说过相同的话。。
李七夜知道,顾景行想要什么,但李七夜更知道,即使把自已与曲性善的谈话,和盘托出,顾景行也不会相信。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说。
两人不约而同,将头转向窗外,京城又开始下雨,绵密如同细针,不大,但时间久了,也会湿了路人衣服。
也许,顾景行什么都不想问,只是很单纯的想带他一程。
李七夜很喜欢下雨,但此时此刻,却觉得这雨好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