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几层院子,已经到了一处花厅。白子曰盘膝而坐,远远向李七夜招手,笑着说道,“这边来。”
此时已经处暑,但天气仍旧炎热,花厅三面邻水,遍布荷花,吹来的风中,带着水气,夹杂着荷花清香,顿时热气全消。
白子曰声音洪亮,却有些憔悴,只是这变化极其细微。若不是李七夜进入洞玄境,根本无法察觉。“先生好像受伤了,虽然看起来不重,却也不轻。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先生受伤?”
李七夜暗自沉吟。
白子曰倒是非常爽快,笑道,“这次出去,遇到个劲敌,伤了点元气,需要静坐调养几日,才能恢复。”
他如此开诚布公,大大超出李七夜意料之外。
能让白子曰受伤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但白子曰安然回来,表明伤势并不是太严重,也许这两人的修为,相差不大。
白子曰似乎看穿李七夜心思,继续说道,“那人的名字,我也不想说出来,你若是知道了,就会增加很多麻烦。”他双眼炯炯有神,在李七夜身上扫过,惊讶之色溢于言表,“短短时间之内,你已经进入洞玄境!实在是可喜可贺。”
李七夜并不知道修为境界划分,至于洞玄境代表什么,自然也是无从谈起,但白子曰如此惊讶,想必非常厉害。他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微微一笑。
花厅一角,茶炉已经滚沸,茶香随着热气,飘散整个湖面,李七夜闻到那股茶香,胸中郁结顿时散去。
童子白水,将煮好的茶,先呈送李七夜,再送给主人。见清风在远处向他招手,想离开又不敢,焦急神色,一览无余。
白子曰笑着挥手,让白水离去,白水连连点头,退出花厅,这才飞奔去找清风。
白子曰喝口茶,笑看李七夜,“你着急找我,莫不是为了陶城的事?”
李七夜大惊,“先生果然是仙人,什么事都瞒不了你。”
白子曰食指轻点李七夜,“你读书太多,有些痴了,实不相瞒,我前些日子,在陶城路过,见两道妖气,带着两个人,从陶城内冲出来。定然是妖祟伤人。”
听到陶城二字,李七夜心无端温暖,然后又缩紧。
“后来如何了?”
李七夜不由自主问道,离开陶城很久,他想从白子曰的嘴里,多听到些有关陶城的消息,即使这些消息有时候并不让人愉快。
“后来我就离开了。”
“离开了?”
李七夜跟着重复一句,有些茫然不解,作为仙人一样的存在,白先生不该路见不平一声吼?怎么能一声不吭,双手插兜继续走?
难道这种事,在白先生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缉拿妖祟,是朝廷的事,往大处说,是朝廷的事,跟我等平民百姓,没有任何关系。斩妖司的斩妖校尉,因为路途遥远,不能马上赶到,但至少陶城官府,也要有相应对策,若是所有事,都是老百姓来做,要朝廷何用?”
面对白子曰反问,李七夜哑口无言,在他内心,隐隐觉得,白先生说的,很有道理,听到这些话,有一种醍醐灌顶般的顿悟。
白子曰停了停,又说道,“我虽然只看了一眼,也能看到出来,陶城闹事的,应该是无生门下。”
李七夜低声道,“无生门下?沱江城造反,背后有无生门的影子,前些日子,百妖闹京城,无生门也有参与其中,如今又把手,伸到陶城去了?他们如此招摇,就不怕惹怒了朝廷?”
白子曰又喝一口茶,“你真的以为,只是小小的无生门,就能如此作乱?”他又指了指辅国公府方向,“辅国公眼里不揉沙子,虽然无生门弟子众多,还能对抗朝廷军队?”
李七夜眼前一亮。
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他很久,深夜疲乏之时,他也会翻来覆去想这个问题,但每次都毫无收获。“先生言下之意,无生门只是傀儡,在他身后,还有其他人?”
白子曰点头,“不可能是人,应该是个极大地宗门,”他笑了笑,又说道,“你说的也对,再大的宗门,也需要人来掌控,无生门背后,另外有人主使。
而且这个人道行极大,势力很广。即便是辅国公,也非常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辅国公都不敢轻举妄动?”李七夜再次重复,最大的宗门,应该就是羊素一手创建的大乾王朝,版图囊括四海,又有哪个宗门,能比得过大乾的版图?
但白先生不是一般人,他这样说话,自然有他的道理,李七夜自认是个聪明人,但他并不能理解先生的话,至少他现在还不能理解。
“先生将国家比成宗门,未免有点离经叛道,虽对朝廷也是极大地不尊敬。”稍稍犹豫之后,李七夜还是好心提醒。
白子曰居然点头接受。“受伤之后,神智有些游离,不能似平常那样,时刻克制自省。还好秦国公大人大量,不会计较这些。”
李七夜见到白子曰脸上,露出调皮表情,不由暗暗发笑,只有相识时间久了,才能如此自然。
“师兄回来,若不是受伤,肯定不会叫我。”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传来,然后一个身穿淡青色衣服的女子,出现在花厅边上。
正是同德堂大小姐薛嵇茹。她语气嗔怪,别有一番味道。
白子曰咳嗽几声,“师妹来的正是时候,快来救我。”
薛嵇茹眉头微皱,已经到了白子曰身前,两个手指虚晃,幻出两条白气小蛇,攀附在白子曰身上,四处游走。
白子曰笑道,“师妹的望气术,又精进了很多,可喜可贺。”
薛嵇茹不为所动,脸上表情越来越严肃,两条白色小蛇,瞬间游遍白子曰全身,重新飞回薛嵇茹指尖,钻进她指甲之内,消失不见。
“好漂亮的双袖云龙!”
白子曰是武道大家,此时也忍不住高声赞美,以他的本事,施展出双袖云龙,自然毫不费力,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叫出这门道法的名字,却根本无法施展出来。
白子曰对自身的伤,说的轻描淡写,但事实上,他伤的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