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金子出了军帐,年轻的将士一面开心,一面不安。开心的是可以将这些钱寄回去给家中妻儿,不安的是刚刚将军看他的眼神,似乎另有深意。
不久,双方军队再次整合集结,开始了又一次的正面交锋。
薛五来到战场上,他被安排保护“大皇子”,冷眼看着兄弟们在前面冲锋陷阵,年轻的将士不由热血沸腾,死死握紧了手中的刀。
“报!”传令兵策马疾回,窜至薛五身边急促道:“薛副将,曹将军中箭,海将军也被围,请后方火速支援并保护大皇子回营!”
年轻的将士终于可以策马扬鞭上场厮杀。似乎等待多时,身下战马也已感受到他的激昂,马蹄踏踏,蓄势待发。
他回头令人护送“大皇子”回营后,连人带马便如一阵疾风奔向前线。
在局势危急之下,薛五带头厮杀,一战成名。
他带领救援部队在危急关头下扭转战局且以少胜多,功成名就。然而与此同时,从将军看向他的眼神音离也能感知到,他的成功,招来了将军的嫉妒。
他有着上位者不能容忍的光芒,这是无法避免的权力纷争。
所以战争结束后,他被留在了边陲。以至高的荣誉,留在距离家乡最远的地方。本该衣锦还乡的他,只能隔着万里河山日夜思念他的亲人们。
荒漠平原,黄草萋萋,落日将近,孤独的青年将军日复一日站在猩红的余辉中,终于迎来一纸诏书,召他回皇城,与大公主成婚。
虽然不甘,但是好在回去之后他发现,大公主将他妻儿早已接到皇城好生安顿。
大公主是个心善之人,并未为难他的妻儿,因此成婚以后,他的后院还算风平浪静。
因为有了公主倚仗,他又再立战功,一步一升,很快成为朝内地位无可捍卫的第一武将。
他的名字也不再单纯以行五来称呼,国主亲自赐名曰靖,薛靖。
“!!”音离心头一跳,薛靖……这莫不是那个,那个当年被一只小妖害得家破人亡,而后自杀了的柱国大人?
竟然这么年轻,竟然,就是付华南的前生某一世?!
一种不安的情绪如白雾迅速蒸腾,音离心道糟糕。
看如今付华南被这小妖捉弄的情形,岂不和当年薛五被捉弄误会而导致家破人亡的情形差不多?而且还能精准挑到同一人,莫不是当年那只小妖从锁妖塔中逃了出来,复仇来了?
但是怎么可能!若她真的逃出来,那锁妖塔中还有更多更坏力量更强大的妖,难道也都逃出来了?
天呐,要乱了,这世道。
果然,薛五,不,薛靖一帆风顺的日子不期然的被打破了。
一日晚间,他从校场练兵回家,入的是先妻的院,进的是先妻的房门,打开门后,映入眼中的也是先妻子的那张一如既往似喜似嗔的笑脸。只有音离发现那根本不是他的元儿,那房中坐着的,分明是大公主!
一夜温存,醒来后发现躺在身边之人不是心中之人,也不是这房院落的主人!薛靖心头大骇惊慌无措,但又不敢质问公主为何在此。
原本对于他娶公主一事无可奈何又不得不接受现实的元儿当夜回房被阻,得知公主在她房中行事,她在自已孩儿房中枯坐一夜。
以为到此便罢,谁知几日之后,故事重演。
元儿再也受不住了,她表面温和平静,内心里怕早已凄风苦雨了。
她与薛五留下书信一封:“许久没回家乡,大哥哥即将过生辰,正好偕孩儿回家探探亲。归期不定,将军就不必挂念了。”
虽未经过同意,但元儿主意已定,打包行装带着幼子仆从便上路了。等到薛靖得到消息,却说公主已经亲自带人去追。
薛靖不是糊涂无心之人,他当即策马也追了出去。
官道上车马来往频繁,薛靖骑术上佳,马蹄飞驰而过掀起漫天尘土。天近黄昏,终于追上停在官驿门口的自家马车。
他下得马去,进店以后询问得知自已妻儿的确在此歇脚,便由驿站总领带着过去。
还未走到,却见一个小丫鬟连滚带爬冲了出来,她一脸惊吓慌张,脸上和衣裙上还沾着血,尤其身上,衣裙被染红了一半。她边跑边不断回望身后,似有人在追赶。
见到薛靖以后,先是呆了一呆,随即痛苦爆发大喊起来:“将军!快去救救夫人和小世子吧,他们不行了呀!”
薛靖不愧是武将,丫鬟话音未落他便已飞掠而去,不忘交代身后之人:“看好人。等我回来再审,不要让人带走了。”
待得靠近那间屋子他已闻到极其熟悉浓重的血腥味,音离对他砰乱的心跳感同身受,对眼前场景也同样吃惊不已。
门大概是在丫鬟出逃以后又被关上了,薛靖一脚踢开,满地的红色让他瞳孔骤然放大,似乎有一瞬间无法聚焦,只能看见朦朦胧胧的红,一如当初他和元儿在那小屋里新婚之时的那片红。
然而一瞬之后,他强迫自已荡开慌乱,看清眼前景象。
大公主手执一剑,架于元儿颈间。元儿却已双目呆滞,望着地上那摊血污之中,身首分离的七岁小儿。
小儿的脸一片惨白,躺在血泊之中,脸颊上溅上了几滴鲜血,被那惨白的背景衬托得更加鲜红夺目。然而他的双目圆睁,小小的嘴唇微微张着,表情惊恐,似乎在喊——阿娘。
薛靖浑身一软,单膝跪地跌落下去,又用一只手勉强撑住身形,可他的理智不允许他在此刻崩溃,极其快速的,他便奋力起身,朝着大公主的方向夺剑而去。
按理说,他一个行伍之人,又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身手定然快过大公主千百倍,不应该拦不下来那把剑。
但他就是没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