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饭盒一口气跑到教学楼的天台上,对着天空狂喘气,又用拳头砸栏杆,喉中发出压抑的嚯嚯声响。
等到发泄完毕,才蔫茄子似的瘫软到地上,背靠栏杆坐着,后脑勺在墙上不轻不重的一下一下磕着。
“付华南,”谁知一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你跑这么快干嘛?”
说话的人是苏茵,是真的苏茵,肩头没有水晶蝶。
她也轻轻喘着气,然后不紧不慢走到付华南面前,居高临下:“你怎么啦,怎么见了我就跑,我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付华南仰头看着她,下意识想往后退,但退无可退。
苏茵抱着膝盖蹲在他面前,关心道:“听说你最近状态不太好,怎么了,压力太大?”女孩笑得单纯,“学霸也有压力了,你不是随便一考都能在竞赛中拿奖吗?怎么小小高考还能难倒你?”
付华南咽了下口水,哑声喊:“苏茵?……”
“嗯?”
“苏茵。”
“干嘛啊你,傻了啊?”
付华南低下头,苦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便酸了……
“付华南?”苏茵歪着头想看他的脸,看清后,声音也就忽然软下来,低低的,柔柔的:“哎呀……你……怎么了?”
听见这声音,付华南抬头定定看着女孩的脸,有些话几乎脱口而出了:“苏茵……”但见女孩一脸单纯的样子,他还是刹住了车,笑了下:“你将来,想考哪个大学?”
苏茵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下,付华南眼含热泪却继续维持着微笑:“我听听看,帮你参谋参谋。”
苏茵见他笑了,神色一松:“我吗,我想去北大。”
“嗯,为什么?”
“想去找个人,”女孩笑得有点羞涩,“我们约好了。你呢?”
音离觉得付华南真的太惨了,碎成玻璃粉末的心脏不知还要怎么碎,音离能够感同身受地知道付华南身上的骨骼咔咔在断裂,整个人虚弱下来,像被缓缓抽走空气的充气娃娃,只有嘴巴还能动,他对女孩说:“我想去南大。”
“哇,南大好棒。”
“是吗,那你想不想去南大?”
“但我考不上啊。”
“我可以再帮你补课。”
苏茵笑得眉眼弯弯:“那有人可要吃醋了。”
“……”付华南知道她也听说了,他嘴唇翕动,欲言又止好几次,才道了句:“不会……没有人吃醋。”没有人能吃你的醋。
“张小凡,张小凡?醒一醒,张小凡?”
音离正听到关键处,津津有味,并怀疑付华南是不是就在这一刻绝了生的念头时,忽觉自已身体被人晃动得厉害,下意识伸手去拨,拨到一条清瘦结实的胳膊。
咦,不像女孩子的手。
认真摸了摸,嗯,的确不像女孩子的手,女孩子的手更软。
“张小凡?”声音持续传来,渐渐清晰,随后额头被覆上一只冰凉的手,“你没事吧张小凡?张小凡?”
音离不耐烦:“张小凡是谁?我是音离,妖王音离!”
意识到自已说了什么以后,音离打了个激灵,费力睁开眼。
毛禺那张年轻的棱角分明的帅脸横亘在面前,整个人不知为何明亮了许多,相比之前的阴郁,简直焕然一新。
视线一通乱扫,见他头发半干,终于不是浑身黑而是穿着浅灰色卫衣套装,清爽气息荡漾,显是刚刚洗过澡。
“妖王……音离?”毛禺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音离假作没听见,“你都洗漱完了?”她坐起来,扭了扭脖子:“唔,我刚刚做了一个梦,刚到关键时刻就被你给搅乱了,啧,麻烦。”
毛禺后退一步道:“你发烧了。”
“嗯?”
见毛禺眼神肯定,音离抬手摸摸自已的额头,是有一点烫,但是身体没什么感觉,于是随意道:“是有一点点。对了,你来。”她冲毛禺招招手。
毛禺不知所以,重新靠近她。
“下来点。”音离再招手,“过来。”
毛禺刚弯腰,音离便一手扯他衣领把人往下拉,一手摸上他的脸……
毛禺呼吸一滞,却忍住了没躲开。
音离手指在他下巴上下左右摩梭了片刻,啧啧赞叹:“现在这刮胡子的技术,确实很厉害,真是不怎么摸得到胡茬哈。”
“……!”毛禺从她手上躲开,脸颊微微泛出红色,眼神无措地飘忽了一阵才又重新镇定,道:“你在发烧,是不是之前的伤口复发了,最好检查一下。”
“……”音离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当即便要掀衣服。
毛禺阻止不及,眼见她已掀开外衣,只好背过身去。
“唔,是有一点点泛红,”音离低头看伤口,雪白的腹部有两条肉虫般红色的瘢痕,那是刀伤缝合留下的,她虚摸了一把,道:“不过没大事,可能累到了,休息两天就行了。”
毛禺背着身说话:“如果泛红,那就是有感染,最好去医院复查一下或者吃点消炎药。”
音离抬头只能看见毛禺的后脑勺和宽阔的肩背,目光下移,扫过男人腰处略显空荡的衣服时,音离暗赞:这年轻人还是时下最流行的螳螂腰!极品!
见背后没回音,毛禺试着扭头瞥了瞥,但见音离衣着整齐,只是竟然色迷迷地盯着自已看,便又整个转身回来,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去医院吧,以防万一。”
音离道:“你长得还挺帅的。”
毛禺:“……张……音离。”
“对,这才是我名字。”
“我说,你在发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毛禺尽量耐着性子把她拉回正途。
谁知音离一挥手,撑着便从懒人沙发里站了起来,屁股一挪,挪到了床边,然后摆了一下手,道:“不用。我身体好得很,这点小伤奈何不了我。”边说边伸手在卡其风衣外套口袋里掏东西,掏出那颗集元石。
然而两人却都愣住了。
这颗原本应该漆黑油亮的石头,此刻竟然好似刚从炭炉中取出的火种,通体绯红,仿佛就快烧得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