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下有些潮湿的泥地,温若若没有多在意这些,按照脑中的路线图去往俞老将军的营帐,他的营帐外层层防守着许多士兵,个个都巍然耸立着,手中的长枪更是时刻准备着。
温若若的身份在军营也被传开了,那些士兵们也自然不敢拦,恭恭敬敬的放她进去。
宽大的营帐内,装饰干净却也置放着一架子的铁剑与长枪,长枪上的红缨有些掉色了,一看就是常年随主人征战的武器。
温若若有想过进来时看见的场景会是怎样,是骨瘦如柴的老人,还是病患缠身的病者,又或是风烛残年的模样。
可床上的俞老将军一席干净的黑衣,躺在床上死死的瞪着眼睛,见来人是位小姑娘后,也是吱吱呀呀的开口,想要开口言语却又无法发出声音。
这画面,让谁看了都十分心疼和愤怒,为姜国兢兢业业戍边多年的俞老将军,年老时竟然是这份模样。
温若若蹲在床边,细探着俞老将军的脉搏,一边介绍自已:“我是若若,景昭王的妹妹。”
听到她自报身份,俞绍文停止了咿咿呀呀的声音,目不转睛瞄着眼前的少女,她并不像传闻那样的弱柳扶风,反而俞绍文在她身上看见了坚韧生长的气息与痕迹。
没一会,温若若脸色一沉,这脉象暗流涌动,紊乱至极,根本就不是平常的生病,俞老将军这是被人下毒,才会如此瘫痪在床无法言语。
不敢细想下去会是谁的手笔,温若若翻出袖中所携带的万毒解,还好在青云山时炼了许多药以备不时之需。
给俞老将军喂下一颗,偷瞥了一眼帐外,见外面的士兵没有动静,低声对着俞老将军说:“这是解药,将军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救兵到。”
俞绍文眼睛泛起了阵阵激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已为何会瘫痪在床,不过是中了人暗算,未曾想过这毒还能解,心中更是兴奋,连望着温若若的目光都带着钦佩与感谢。
景昭王府出来的长公主,双亲都是人中豪杰,他们的女儿,又怎么会像传闻中那样的废物。
温若若给这三方的人都传递了消息,眼下也是回去等三天后到来,一举解救家眷和三人,围攻平远军营。
出来时还在想着计划,被一位士兵迎面走来打断了温若若的思考,他恭声道:“郡主,将军有请。”
温若若有了他昨晚的先例,心中自然有了防备想拒绝。
士兵却道:“将军还说,公主若不来就刑罚顾清。”
这是拿捏了自已的七寸啊,温若若心中越发烦躁,也不知他何事,最好他是有事同自已讲,否则那把刀就要派上用场了。
看着天色约莫酉时初,天边的烈阳也渐渐西沉,在军营中看夕阳,心情却与平日里不同,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体会到诗中所写的沙场悲凉之情。
跟着士兵去到了俞永光的营帐,他的营帐杂乱又带着些条理,除了书与挂着的字画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那些字画上的字迹强劲有力,每一笔的笔锋处尽显锋芒和霸气。
其中最为精致生动的一幅字画上,洋洋洒洒的写着一句诗,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这句可是描写男女幽会时的欢乐情景,他真是疯了,还将这字画挂起来。
温若若将不安的目光移到在榻上的俞永光,他的脚边放着许多酒罐子,而他衣襟半露,脸上有着异常的红润脸色,看样子像是喝醉了。
“什么事。”温若若没有给他好脸色,语气十分的冷淡,手却有些紧张的抓住了衣袖。
这话好像刺痛到了俞永光,他的心好像被人一锤一锤的打着,疼痛不已。
俞永光用尽了身上最大的勇气向眼前人勾勾手指道:“过来可好?。”
温若若冷嘲的看了他一眼,如此装可怜给谁看,转身就想离开时。
手腕不知怎么的被他用力拉住,温若若吃痛惊呼一声,心中也燃起了重重怒火,一而再再而三的,真当自已是个好捏的柿子了。
“放开。”温若若怒声道。
俞永光满脸歉意的松开了手,只听他连忙道歉道:“对不起,若若,我只是不想你走。”
他此刻就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估计是喝了酒的原因,可温若若本不想听他再说下去,却意外发现他眼底的失望,那种失望像是被抛弃许久的人再次获得光明,然后再堕入深渊的失望。
温若若不知怎么的莫名心软留了下来,他或许真的有难言之隐,明明他以前也是个明媚骄阳似的小将军。
“你为什么想要谋反啊?阿俞哥。”温若若也坐下在他身边,柔声细语的试探着。
俞永光听后将头依赖的靠在温若若的肩上,他的眼神空洞洞的,没有任何情绪,又像是他把情绪都隐藏起来了。
他耻笑一声,借着酒意上头,将藏在心底里十多年的心事都说了出来。
俞永光道:“一年前,阿父逼着我娶司马家的女儿,我不愿,他便说没有我这个儿子,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是知道的,若若,我怎么能娶别人?”
温若若并不知道这件事,眼神都是狐疑,不解问:“就这个,你就谋反?”
他轻轻的摇下头继续说:“我本不想的,是他俞绍文私下与刺史说我不合格,无法接任他当平远军统帅。”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变得悲凉,那悲凉下还有着几分不被察觉的自卑,他不紧不慢道:“我自幼学武,他口中的我,从来都是不合格与废物,既然如此,不如就让我这个废物取代他。”
这一刻,温若若算是明白俞永光了,他因俞老将军对他的打压,心理也逐渐变得偏执,自已也不知该如何了,他是可怜的,又是可恨的。
温若若缓缓站起想离开,俞永光害怕的拉紧了她的衣袖小声问:“若若,你会离开我吗?”
俞永光看着她的背影,希望她哪怕是骗自已也好。
温若若没有回头看他,自已的心里竟生出了几分不忍,果断的甩手离开了,哪怕自已有私心也不能包庇他的过错。
营帐内,温若若早已离开走远,俞永光的神色麻木呆滞,他觉得好像这一切都错了,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