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三人手脚被缚,面容憔悴,衣衫褴褛,此刻都怒眼直视云辟疆。
会场上喧嚣渐止,各帮各派,各路豪杰,都向台上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此三人:赵曼、元鹤、周地仙,勾结南疆蛊圣,杀害百姓,残害忠良!”,云辟疆手指三人,以气御声,向天下各门派朗声说道。
顿时整个焚香谷偌大的会场上激起一阵骚乱,比邻而座的各路人马、三教九流之派,此刻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三人如此歹毒,怕不是不能为天下正道所容”……“这三人一看便知不是什么正经之人”……“这老道和妇人似有奸情”……“那瘦得像竹竿的男人,好像饿死鬼投胎”……
更有甚者义愤填膺,高声叫嚣:“处死三人!处死三人!以谢天下!”。
云辟疆看到群情激愤,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张小凡目睹此情此景,也是惊讶万分,没想到云辟疆不仅继续关押几人不说,今日反而倒打一耙,污蔑他们勾结南疆蛊圣。
“你胡说!云辟疆!你这个道貌岸然、忘恩负义的畜生!”,赵曼厉声骂道。
云辟疆不为所动。
“云辟疆,你这个真小人、伪君子!关押你亲生父亲——老谷主云啸天在活死人洞一百年!你这无道无耻、残刻无情的奸贼!”
“啊”,整个会场万人惊叹,没想到曾经叱咤风云的云啸天不仅没死,还被云辟疆关押如此之久,顿时议论之声有增无减:“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云谷主关押他爹老谷主作甚?”……“莫不是为了权位和名利”……
云辟疆阴沉着脸,额上双眉拧成一线,随即大声喊道:“各位武林同道,请稍安勿躁,老夫也有难言之隐……。”
会场上喧嚣渐渐平静。
只听见云辟疆面有愧色,继续说道:“当年家父患有痫疾,发作起来,大杀四方,无人可制。所以云某便出此下策……。”
众人脸色稍缓。
张小凡听云辟疆说得诚恳,便向金梅儿望去,结果只见她点了点头,随即用传音入秘说道:“爹爹随后把我带出活死人洞,但作为惩罚,便在谷中别处将我关押起来。虽说是关押,除了不允许像之前到处走动,一应生活起居都如同平日,甚至我娘亲都不知道。”
金梅儿接着用传音入秘说道:“后来我把之前死泽中所见告诉了爹爹,他异常震惊,但叮嘱我不要惊动哥哥。再后来,我又告诉他,在青云山的风回峰,鬼先生利用回生祭坛替三姑祛除体内妖魄的事情,爹爹便沉默不语,说他自有安排。但向我保证过,不会拿姑姑他们怎么样。但今日爹爹突然变卦甚至污蔑他们,我也是始料未及。”
张小凡心下疑惑:“云辟疆为何继续扣着三人不放?是怕他们把活死人洞里关押老谷主云啸天的事外传吗?如果担心这个,还不如直接暗地将几人处死,就是不知鬼不觉了。很显然,云辟疆并不怕这事传开。那为何他不仅出尔反尔继续关押几人,今日特意在这天下群英之前,突然反过来污蔑赵曼、元鹤和周地仙勾结南疆呢?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哦,对了,这里面最关键的一环:少谷主——云剑来,为何迟迟不见?云辟疆虽然权欲熏心,但向来以天下正道自称,对于魔教和南疆还是嫉恶如仇的。他如果知道自已儿子勾结南疆蛊圣,又会是怎么一种反应呢?”
只听见云辟疆大喝一声,声如洪钟,“把罪人云剑来押上台来!”。
谷中众人又是一惊。
焚香谷四护法前后相拥,押着一个身披红袍,披头散发,满脸黑气的青年男子,缓缓走上台来。
只见这男子双眼猩红,印堂发黑,虽然被四位精壮的护法死死擒住,仍是一副随时将挣脱束缚、凶残嗜血的乖戾模样。
眼下谷中鸦雀无声,只有晨风拂过旌旗猎猎作响。
“各位,云某曾听江湖上传闻诸多地方,从西边的大王村,乃至鄙谷附近的山阳,都曾有大量人口失踪”,云辟疆朗声说道。
谷中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这……”,“好像确有此事”,“难不成这少谷主也和那三人是一伙的?”,“这次倒要看看盟主能否秉公执法了”……。
云辟疆继续厉声说道:“罪子云剑来,勾结南疆蛊圣,也请天下英雄严厉处置!”。
张小凡此刻心下洞然,“这云辟疆果然是只老狐狸:数月之前,如果平白无故放了周地仙等三人,活死人洞关押老谷主的丑闻不日势必将外扬,也难以向天下众人解释自已当年所做的缘由;但如果暗地处死元鹤和周地仙,顺便算上新仇旧恨也一并处死自已妹妹赵曼,那样自已女儿势必也不能留存于世,如此一来自已也成家破人亡的孤家寡人了。今日天下众人之前,把焚香谷抓走的村民全算在自已神智看似异常的儿子一人头上,顺便把脏水也一并泼到周地仙三人身上,真是一石三鸟,机关算尽!好你个云辟疆!”
张小凡正思索之际,只见谷中群情激愤,人人喊杀:“处死四人!以谢天下!”……“请盟主秉公执法!”……。
“各位安静!”,一道苍老却不失雄浑的声音,如黄钟大吕传来,竟比云辟疆的嗓门还大了三分。
云辟疆阴沉着脸,从高高在上的盟主之位上,朝那声音源头望去,众武林好汉们也纷纷转头:
只见一个须眉皆白,身穿紫金袈裟,手持金色禅杖的老僧双手合十,继而大声说道:“阿弥陀佛,上苍有好生之德,切莫滥用私刑。老衲私自观察,这三人和云少主恐怕并非恶人。特别是这云少主,周身鬼气森森,脖颈中似有异物蠕动。凭老衲所知,云少主莫非身重蛊毒!”。
“啊”,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就连云辟疆也忍不住侧目朝自已儿子多看了两眼。
只听见众人中有人窃窃私语:“天音寺主持方丈普忍大师果然还是见多识广”……“少谷主勾结南疆反被下蛊毒真是作孽”……“这下不知如何处置他们了”……
张小凡也是吃惊不小,猛然想起之前金梅儿姑姑——赵曼,身中妖魄蛊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鸡皮老妪的形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道:“云剑来在死泽中带着南疆蛊圣众弟子,为了万年凶兽穷奇的妖丹,大战炼血堂;并派人跟着当时身中蛊毒的鸡皮老妪,抢夺村民,想必也是交给蛊圣进行活人炼蛊了。当时死泽中还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只是遇到凶兽穷奇,竟置下亲生妹妹,自已一人仓皇逃窜,我还以为他仅是一个无情无义的胆小懦夫而已。后来数月,他是否返回过南疆?是否和蛊圣有过接触?这些都不得而知了。罢了罢了,真是机关算尽,反受其乱,自作孽,不可活!”
众人正议论纷纷之时,突然云剑来一声清啸,直接挣脱四位护法的钳制,披头散发,形如鬼魅,直面朝对面盟主之位的云辟疆猛扑过来。
“劣畜!”,云辟疆一脸杀气,不再犹豫,手掌一翻,面容冷酷,双手上下四合做飞舞之状,如天边的流星梭然穿越,那一点纯火之焰,喷薄离体而出,在半空之中似还缓缓转动着,似缓实急,猛然和云剑来迎面相撞。
“啊”,谷中众人大惊,饶是铁鼎洞王豹等江湖糙汉子也忍不住一声尖叫:
只见那玉阳纯焰只冲云剑来门面之上,上一秒形如鬼魅、杀气腾腾的他,在半空之中瞬间呆若木鸡:整个人头被粘稠之物一样的阳焰包裹着,下一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碳化成一颗黝黑的骷髅头,接着“啪嗒”一声尸身坠落于地,进而无数蛊毒蠕虫从尸腔中纷纷涌出……
无数武林人士见状纷纷举足践踏蛊虫,生怕沾染自已身上。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普忍和尚双手合十轻声叹道。
谷中一阵哗然。
待众人稍稍平静,普忍从座椅上缓缓立起,对天下众人朗声说道:“阿弥陀佛,现今众衍已释。云少谷主身中蛊毒,早已死去多日,方才蛊虫控制的肉身也不幸消亡,罪过罪过。以老衲之见,剩余三人并非有勾结南疆之实,不如就地放过他们,众施主意向如何?”
“这……”,云辟疆阴沉着脸,沉吟不语。
“我可以作证!”,一个俏丽的女声在台前响起。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云辟疆右侧不远处,坐着一位一袭黄衣,披肩秀发的妩媚女子。
金梅儿站起身来,把之前大王村和死泽中的所见所闻,向众人娓娓道来,至于张小凡以及风回峰上鬼先生为姑姑驱邪之事则略过不提。
天下众人遂服。
云辟疆无奈只好摆摆手,示意手下将三人松绑,并送至一旁席位上安歇。
“阿弥陀佛!如此甚好”,普忍面带微笑说道。
眼看今日审判各众皆服,各路人马尽皆拥戴,云辟疆脸上这才暗暗得意,接着大声对谷中众人说道:“各位同道,武林盟友们,无论犬子是勾结南疆在先,还是无辜中蛊而亡,今已告一段落”,说完脸上竟似有一丝悲伤之情。
继而只听见云辟疆继续昂然说道:“南疆蛊惑,流毒百年,残害百姓,屠戮忠良,各位有目共睹!今日天下英豪尽聚我焚香之谷,会盟天下正义,不日当随云某我,南下击贼,擒杀蛊圣,踏平蛊毒邪教!云某万死不辞!不为私情,更为天下苍生!”
“好!好!好!”,各路英雄豪杰纷纷离席叫好。
“阿弥陀佛!云盟主既有此意,天音寺敢不从命!”,普忍老和尚双手合十说道。
“流波山紧随云盟主法旨!”,身穿蓝黑道袍的老者——无极门掌门冷紫电,举剑赞同。
“他奶奶的,杀去南疆,废了鸟圣!”,铁鼎洞的大胡子糙汉王豹,也举起一对宣花大斧大声喊道。
不多时,已是晌午时分。一声嘹亮的鼓角响起,审判大会就此结束。
各路豪杰在谷中用膳的用膳,休整的休整,也有先行退出、朝自家宗门返去的。各帮各派,暂留少许人马于谷中联络,静候盟主云辟疆一声令下,便聚集大众人等,随时准备向南疆进发。
张小凡朝金梅儿远远点了点头,用传音入秘说道:“梅姐现在住在谷中什么地方?我好去救你出来。”
谁知金梅儿一声苦笑,仍用传音入秘回答道:“如果姐姐我想出来,爹爹是无论如何也关不住我的。姐姐这段时间不打算出谷,有时间趁此想好好照顾太公。”
“哦,那就好。梅姐也要照顾好自已!豆蔻和小灰都很想念你,我代替她们向你问好!”,张小凡说道。
金梅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随即和几个红衣随从转身离去。
临行前,对张小凡传音说道:“弟弟,我们南疆再见!。”
张小凡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时发现远处一个青年布衣长衫,手持白纸扇,朝自已也是轻轻点头,随后消失在人流之中。
夜里,南山古镇,灯火阑珊,晚枫轩客栈。
张小凡躺在床上,枕臂而卧,却没有丝毫睡意。
透过窗棂,仰面望着沉沉的夜幕,既无星辰,也无明月,墨云低沉,四下寂寂,甚至夏虫的嘶鸣也杳不可闻,冥冥之中,好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云辟疆这人真就是工于心计,好似亿万载之前的鬼王一样。但唯一不同就是,他不像蚕食别派的鬼王或者数年前毒蛇谷中企图扼杀天下群英的毒继,他似乎可以容忍别的他所认为的名门正派存在,而他必须做天下盟主,做所有人的主人,发号施令、生杀予夺,或许正是他想要的?真让人捉摸不定”。
张小凡一边想着,一边翻来覆去,不知不觉,已是三更天。
隔壁房间,张豆蔻和小灰早已酣然入梦,有节奏的轻鼾阵阵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