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妖死前的状态。
她要死了么。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她在惊愕、怀疑的时候,不远处一个人缓缓向她走来。
那人个子很高,如松柏般挺直,身着飘逸的白色长袍,袍子下摆处沾染了大片大片红褐色的印记。
春离一眼认出,那是被鲜血染上去的。
那人走到她面前,轻声说:“把眼睛闭上,不要怕。”
她怕呀!
她灵力不高,只敢在窝里横,出门都机灵得很。
遇到困难就退缩,打不过就跑,绝对不硬拼。
她这么小心,怎么要死了呢?
“你是谁?”
从这人说话的方式来推断,她应该认识。
她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对方是谁,眼睛却在这时候不灵光了,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那张脸。
只能感觉到他站得很直,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很淡。
淡到不得不怀疑?
难道这一切都不存在,还是自已产生了幻觉?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虚虚地挡在前面,甚至距离撑握得刚刚好。
没有碰到她,能看到他手掌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渗着一丝干涸的血迹。
她却没有闻到腥味,反而手指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
她不反感,轻轻的嗅了嗅。
很好闻,如春天软绵绵的白云,如高山流下的水温暖而舒服。
春离感到了心安,身体也渐渐?和放松下来。
“好些了么。”温温润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春离面色茫然,缓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
眼眸恰好落在萧然的手上,他的手指很长很直,轻轻地搭在她的脉搏上。
这只手……好熟悉啊。
“好了。”
“……我刚才问了什么吗?”
“没有。”萧然说:“我看你在发呆。”
春离望向萧然,和他的目光不期而遇地相撞。
萧然笑了笑,不经意收回手。
好像她真的什么也没问过。
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自已无缘无故的幻觉。
萧然转身走到土坑边,嘴里念叨着什么。
春离一个字也听不清楚,看着他的背影,却有一种相识的感觉。
她好像无数次,站在这个位置,看着一个人,在做同样的事,黄纸,残魂,咒语……
往生咒,送怨魂。
她是妖,没接触过这些东西。
记忆却像生来就拥有一样,从脑海里一点一点浮现。
那些灰色的残魂,本就是留在人间的一丝执念,听了往生咒也都消散了。
一切归于平静,萧然走到袁特助身边说:“找个墓地,埋了吧。”
袁特助连忙应承,带着几个人忙活去了。
星光很淡,几乎看不清。
路灯很亮,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萧然没打算回屋,直接走向了汽车。
春离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总觉得有什么经历被自已遗忘了。
走到侧边花园,一个声音叫住了萧然。
他应了一声。
回过头,看到父亲从拐弯处的玫瑰花墙后面走了出来。
才短短几个小时不见,感觉他苍老了不少。
“你阿姨……你早就知道了?
萧敬才问得吞吞吐吐,有种根深蒂固的认知打破了后的无奈。
他在暗中目睹了一切,自已儿子的所有行为,都让他深感震惊和恐惧。
萧然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说:“我也是今晚才知道。”
“然然,除了这件事……阿姨对这个家,也算尽心尽力。”
萧然轻点着头,一如既往的冷静,“爸,您说得对,一切都过去了。”
萧敬才错愕了许久。
萧然并不是一个软柿子,当年把大着肚子的邹梅娶进门,他从未叫过一声阿姨,直到上大学懂事后才和邹梅的关系缓和了一些。
明知道邹梅做了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却用一句“一切都过去了”轻描淡写。
到底是他觉得自已和萧家已经没关系了,还是在他这几年接触的事情里,这只是小事一桩?
不值一提?
不管出于哪方面,萧敬才心里都很不是滋味,“我找个时间去你丁叔叔家,把婚退了……过去了的事不提了,你还是回家吧。”
“再说吧。”
婚退不退没有太多意义了。
关于回家,萧然本想一口回绝。
看着老父亲殷切的双眼,他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丁义是父亲的战友,在一场反恐行动中救过他的命。
他们这种革命友谊,把约定看得比命还重要。
名门世家也最重承诺,萧然很清楚父亲能说出这番话,是做出了多大的让步,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忤逆。
可他。
不止是萧敬才的儿子。
“萧然,你真的打算永远都回家了吗?”萧敬才说话语速有些快,身子都跟着在微微颤动。
在此之前,萧敬才都像天下所有父亲对待叛逆的孩子一样,以为放他们出去吃几年苦头,就会想到还是家里好。
自然会回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已可能要失去儿子了。
连怎么失去的,他都不知道。
“不会。”萧然说:“我先送春离回家。”
春离:“?”
旁边这位大爷一句话,把她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她干笑了两声,硬着头皮回话:“对对对,萧伯伯,我家狗,住不惯别人家。”
小黑:“……”
你们俩是真的狗。
萧敬才听明白他们是铁了心要走,苦笑道:“我还欠春小姐一顿饭呢。”
对哦!
春离馋虫上头,马上反水,“对的,对的……最好能备些好酒,小酌一杯。”
呃!就这么水灵灵的把他给卖了?
“今天太晚,不用麻烦了,阿离,你先去车上等我。”
春离一副敞开肚子大吃的模样,转眼就要被赶走?
这怎么行。
“我不急的。”
“……听话。”萧然脸色低沉,“我和我爸有话要谈。”
“小黑,我们走!”
春离仰起脸,用力的跺了下脚,声音听上去委屈坏了。
她又不是什么没脸没皮的人,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撵走,她还能死皮赖脸站那不动不成!
父子俩无声地注视着对方。
过了一会,萧父问:“你这几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受气了?”
萧然沉思片刻,“爸,你记得我小时候总是做梦吗……”
……
……
春离领着小黑走出了浩浩荡荡的气势,拉开副驾车门一屁股坐在车位上,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小黑因为跟得太急,差点给反弹出去夹在车门中间,变成一只干煸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