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安抚好了孙老六,再把看热闹的人群给遣散了,花老爹领着自家人进了堂屋。
花百娆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花王氏一路扶着她。潘氏抽抽搭搭的从自已的房里出来,眼睛肿的像铃铛。
火是她引起来的。
家里一天只吃两顿饭,潘氏怀孕后容易饿,经常在傍晚时分给自已加餐,炖个鸡蛋羹吃。这一回,她没有弄好灶膛里的柴火,使得一根木柴掉了出来,引燃了灶台旁边的柴草。
由于当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怀着孕行动不便,补救的不及时,使得火势蔓延,引燃了那一堆药材······
当花家人从地里回来时,整个厨房都已经火光冲天了。
花家吵吵嚷嚷的声音惊动了孙老六,也亏得他家的人,全跑到大街上大叫大嚷,让人来救火,才没有造成孙老六家人员的伤亡,否则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嫂子,你哭有什么用?”花老四如今看着潘氏就来气。
花老爹面南坐着,沉沉说道:“老四,你明天还得回学堂,赶紧睡觉去。”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还回什么学堂?念什么书?”
“怎么?不想念了?那就收拾收拾东西,回来种地。”
花老四的气焰立刻矮了半截:“我也没说不念书,只想在家里帮两天忙,等事儿过了再回去。”
“你能帮上什么忙?不添乱就是好的,明日一早,我亲自送你去。”
撵了花老四回房,花老爹看向潘氏:“老三媳妇,你也不必太过自责,肚里孩子要紧,天色太晚了,去睡吧。”
潘氏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自已惹的祸太大了,说什么都无力,只好暂且做个乖乖女,十分听话的也回了自已房间。
花百娆的闺房烧了,她今夜只能跟母亲一块儿睡,而花老爹去了花老四的屋子里。
这一夜,花家的人都没有睡好。
花老爹天不亮就起来了,也把花老四叫了起来,趁早赶路。
窗外明亮起来后,花百娆随母亲起床穿衣。
孙老六来了,身边还跟着五个粗壮的男子,他们都是孙老六的族亲。
“嫂子,我花大哥呢?”
“不瞒兄弟,我家老四今日回学堂念书,天不亮,他父子二人就上路了。”
“这是什么意思?”孙老六极度不满,“耍我呢?”
“兄弟莫要生气,你花大哥又不是不回来。”
“说好了今日给钱的,怎么?要耍赖?”
“兄弟何必说这话?你我两家相处了不是一日两日,你花大哥什么样人,还不清楚吗?他明日就能回来,烦请兄弟再宽限一日。”
“许是借钱去了吧?”孙老六身边一个年轻人说道,“六哥一下子要六千铢,花大哥一时拿不出也是有的。”
“孙奇,你倒是会替他人说话。”孙老六回头瞪了他一眼。
“唉,没错,就是借钱去了。”花王氏立刻借坡下驴,“一方面送老四去学堂,一方面去府里借钱。”
“既是这般,便宽限你们一两日。”花王氏不当家,当家人出门在外,孙老六知道堵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要是我下次来,你们还拿不出钱来,可别怪我不顾情面。”这么说着,朝屋里看了一眼,意有所指,“你们家值钱的东西也不少。”
打发走了孙老六,花王氏不由得抹了把汗,撸起袖子准备收拾收拾家里。她今天没办法去地里,一场大火,把家里家外弄得乱七八糟。再加上女儿精神萎靡,儿媳妇情绪不安,她也放心不下。
花百娆慢慢的靠近自已曾经睡觉的卧房,里面一片狼藉,灰烬满地。她的床帐都已经碳化塌落了,原本堆了高高的药材,也只剩黑黑的颗粒。
这间屋子,到处都是黑的;她的眼里,也到处是黑的。
“五丫头,”花王氏见自家女儿进了厨房,立刻进来将她拉出去,“烧都烧了,你进里面去做什么?万一房梁塌下来,你的小命不要了?”
花百娆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还没有哭过!
那日许家来退婚,她不曾哭;她去找许晏,却没找到,也不曾哭;昨夜一场大火,将她的事业烧没了,也没哭。
可是现在,她却是忍不住了!
花百娆拔腿夺门而出,离开家门,往翠屏山上跑去。
后面,花王氏回过神,慌乱的叫起了自家儿媳妇,婆媳二人忙去追赶。
“五丫头,你可别想不开啊。”
花王氏一边追赶花百娆,一边还得顾着儿媳妇。潘氏肚子大了,她不敢让她跑太快。是以,就被花百娆拉下了好远。
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跑了四五里,又爬上一道坡,来到一处崖壁之上。
当初,她采药路过此地,总会驻足在崖壁上,远望崖下的村庄。村子里田垄整齐,一条河流如玉带般在田地间穿过,房屋茅舍被绿树掩映,翠绿中露出一点土黄。
头顶的天空高远广阔,周身的空气清新舒畅。
这是最令她心醉的时刻!
那条汩汩流淌的小河,河水流处,上游是上河村,下游是下河村。
可而今站在这里,河水的上游已经没有了她所期盼的那个人。河水的下游,她所期盼的未来,也突然间失去了方向。
真是的,爱情没了,事业也没了!
为什么?
她忍不住呐喊,就因为不是主角?所以要处处给她的生活设置羁绊?
花百娆哭了!
泪水像决了堤似的奔涌而出,一边哭还一边控诉。控诉那只无形之手,将她的命运写成了这般悲催的模样。
花王氏和潘氏爬到崖上来时,刚好看见花百娆扯着嗓子嚎啕,手还不住的朝半空中比划,也不知道在骂谁。
她两个想去劝阻又不敢出声,怕一靠近花百娆,她真的会跳下去。于是二人你推我,我推你,推推搡搡的靠过去。
然而此时,花百娆突然回头,用袖子抹干了眼泪,看着婆媳二人:“回家!”
说完,自顾自的往崖下走去。
“小妹不会疯了吧?”
“别瞎说!”花王氏心里也没谱,说出的话发虚。
二人转身,跟着花百娆。这回,她是走回去的,只是步子迈的有点儿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