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梅洛僵住了，问道：“你说不行？”
“我们之间还有一份委托没有完成。”
“你能放弃这份委托吗，伊安？”
伊安轻轻摇了摇头。
“我从未因为委托人的个人原因而取消过任何委托。一旦接受了委托，那就是我必须完成的事了。”
直视着梅洛，他补充道：“发生了这样的事确实令人遗憾，但我不能破例。”
“……”
梅洛身上的圣力开始波动。
她似乎没有料到伊安会这样回应。
菲利普和米格尔也一样惊讶，他们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伊安。
但伊安的话还没有说完。
“而且，我从不放过单方面违约或试图赖账的委托人。所以如果阁下想要解除合同..……”
伊安调整了握剑的手势。
“那么你就得与我战斗，直到一方倒下为止。”
“这……”
“对您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按照您的说法，您将要杀很多人。再多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呢？当然……”
伊安的目光扫过梅洛。
破损的肩甲，颤抖着的手指。
“您也可能因此丧命。”
“……”
圣力渐渐平息下来。
面罩下的眼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交织的杀意。
伊安没有避开她的目光，而是坚定地回望。
“两位，请先冷静……”
菲利普慌忙插话，却被米格尔急忙捂住嘴。
米格尔低声让挣扎的菲利普闭嘴，并退到了一边。
梅洛紧紧抓住插在沃农胸口的剑。
剑缓缓被抽出。
“今天我已经失去了重要的人。”
她再次看向伊安。
“……我不想再失去另一个。”
圣力彻底消散。
梅洛收起了剑。
尽管菲利普和米格尔松了一口气，但伊安仍然不动声色地问：“你不打算取消委托了吗？”
“是的，我们的契约依然有效。不过……我的复仇也同样如此。”
“我不打算阻止你的复仇。”
伊安终于放下了剑，补充道：“只是不知道你是否能够成功。”
“……你是说我错了？还是说我一个人办不到？”
伊安没有详细解释她的方式有多么愚蠢，以及选择这种方式会导致什么样的结局。
他只是像往常一样耸了耸肩，
“两者都有。”
梅洛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咔嚓一声，面罩被抬了起来。
露出的是这位女士疲惫且悲伤的脸。
“……如果你愿意帮我复仇呢？”
“那样的话，情况就不同了。”
伊安收起剑。
环视了一圈同伴后，他转身说道：“走吧。这里不是讨论这些的地方。”
当然，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
夜已深。
米格尔在地下墓穴入口处点燃了篝火。
讽刺的是，随着黑魔法师的消失，这里成了最安全的过夜地点。
“真厉害啊，兄弟。”
米格尔把串在树枝上的肉干放在火边，回头看着伊安说道。
正在休息的伊安只是动了动嘴唇。
“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阻止了大人。”
米格尔压低声音，瞥了一眼远处整理沃农尸体的两人。
“即使大人再怎么失控，也不至于真的对你下手，这点你是知道的吧。”
“不是那样的。”
“怎么可能不是。除非疯了，不然谁会在那种情况下认真动手……”
看到伊安的眼神，米格尔顿时停住了。
“……原来你是认真的。”
“一旦开了例外的头，就没有尽头了。”
虽然他并不打算杀了她。
实际上，他准备至少让她断一只手来屈服。
虽然他没能阻止梅洛成为复仇使徒，
但他也不想看到她因疯狂而自取灭亡。
从这个意义上讲，梅洛主动放下武器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显然，她内心充斥着仇恨与疯狂，压抑这些情绪绝非易事。
“什么事没有尽头？”
这时，菲利普坐了下来。
“别管那么多，吃点东西吧。”
当米格尔递给菲利普肉干时，梅洛坐在了伊安对面。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在菲利普和米格尔转移视线只顾咀嚼肉干的同时，
“你还好吗？”
伊安打破了沉默。
梅洛看着他。
“什么意思？”
“你现在已经是复仇使徒了。很多事情都变了。”
“……是的。”
梅洛低头看了看自已的手。
“现在女神只会为了复仇赋予我圣力。”
真是极端的限制。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拥有了比以前更强大的力量。
‘作为审判使徒时必须遵守的约束也随之消失了。 ……真的是为了复仇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了。’
在伊安点头之际，
“我不后悔自已的选择。但是没能亲手杀死那个黑魔法师，这将成为我一生的遗憾……因为私人情感，我放弃了大义和复仇。”
梅洛自嘲地说完，看向伊安。
“你是怎么对付那个黑魔法师的？”
“和平常一样。打了，然后杀了。”
伊安将放在身边的布袋扔给了她。
“这是他的首级。你可以带回去。”
“……”
梅洛打开袋子，低头看着里面康劳德的头颅。
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正当菲利普转动着眼珠小心翼翼开口时，
“所以，你用魔法……把他杀死了吗？”
为什么这个问题这么难以启齿呢？
伊安淡淡地说：“算是吧。”
“……菲利普，我给你个建议。”
米格尔插嘴道。
“你得多长点眼色，或者说话前多想想。”
“什么？”
“你以为伊安为什么要隐瞒魔法？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如果他是为了救我们才暴露出来的，你应该表示感谢而不是提问。装作不知道就行了。懂点眼色。”
“……”
菲利普一脸茫然，最后转向伊安。
“对不起，大人。非常感谢。我会把你的秘密带到坟墓里去。”
伊安点了点头，这时梅洛放下了布袋。
“既然委托完成了，接下来该支付报酬了吧。”
她看着伊安。
“记得我们说过，如果杀了黑魔法师会有额外的报酬。你想要什么？”
“嗯……”
伊安挠了挠下巴。
原本计划是要索取所有从黑魔法师那里得到的战利品，
但由于梅洛慷慨让步，他现在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了。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拿。
于是伊安耸了耸肩。
“你自已决定吧，给我合适的就好。”
“合适……”
思考片刻后，梅洛站起身来。
解下了腰间挂着的剑。
“那么，你愿意接受这把剑吗？”
不仅菲利普和米格尔瞪大了眼睛，连伊安也有些吃惊。
菲利普结结巴巴地说：“大人，那是用帝国精铁打造的剑吧……？”
“正因如此，它才是合适的报酬。”
梅洛递出了剑。
竟然是这把剑。
对于她的大方，伊安不禁赞叹，并没有推辞，直接接过了剑。
在游戏中，这把剑只能通过杀死她获得。
复仇者的剑。
‘审判之剑….’
但现在，不仅是名字，它的属性也不同了。
那时这把剑已经接近破碎且无法修复，
而现在没有任何负面影响。
更重要的是，它拥有游戏中未曾见过的能力。
二级审判一击。
虽然有24小时的冷却时间，但使用时无需付出任何代价。
这是一把稀有的剑，几乎等同于神器。
游戏里没有这样的存在，可能是因为它沾染了太多无辜者的血而失去了圣性。
“如你所知，它是用帝国精铁锻造的，陪我度过了很长时间。虽然不是名剑，但它会帮到你的。”
“……这确实是一把名剑。”
伊安握着剑柄轻轻挥动了一下手腕。
平衡感很好。
但实际上比看上去要重得多。
以他的力气，不可能像梅洛那样轻松挥舞。
‘尽量适应吧，实在不行就加强一下肌肉。’
反正他用过的武器总是很快就会损坏。
如果能长期使用这么好的剑，投入些努力也是值得的。
当伊安继续观察剑的时候，
梅洛看向了羡慕不已的米格尔。
“米格尔，我也会给你一份合适的报酬。”
“真的吗，大人？！”
“但作为交换，你要陪我去王城。”
“诶…？去王城吗？”
米格尔瞪大了眼睛，显得有些困惑。
“我还有额外的任务要交给你。我希望你能作为证人，向国王陛下证明这里发生的一切。”
“证人？可是证据都已经齐全了吧？”
米格尔似乎觉得见国王很麻烦，皱着眉头问道。
梅洛摇了摇头。
“陛下身边有许多臣子，其中可能混有叛徒。为了让那些人无话可说，除了证据外，还需要证人，越多越好。”
“那么伊安……”
“我要去奥恩德尔。”
“啊，对了…真是的……”
米格尔抱怨了一声，随后点了点头。
“算了，反正也不是编造的故事。我陪你一起去。”
“谢谢。即使途中遇到危险也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危、危险……哎呀，无论怎样也不会比满是不死生物的墓穴更危险吧？没问题的。”
小子，胆量不小嘛。
伊安笑着把剑挂在腰间，这时梅洛转向了菲利普。
“我也有一件事要拜托你，菲利普。”
“是的，大人。请吩咐。”
“你和伊安一起走。”
“诶……？”
菲利普显得很惊讶。
伊安也皱起了眉头，梅洛继续说道：
“尽管这是任务，但我不放心让宝贵的……证人兼佣兵伊安独自前往。所以希望你能辅佐伊安，并作为见证人记录他的经历。”
“可是大人，我应该陪同您。”
“有米格尔在。米格尔，你能做我的侍从吗？”
“当然可以，大人。”
米格尔笑眯眯地答道。
菲利普叹了一口气，仿佛不知如何是好。
伊安以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她，终于开口了。
“我明白阁下的意思。但这次任务可能非常危险。这意味着这小子可能会送命。您确定这样也可以吗？”
“……！”
菲利普瞪大眼睛看向伊安。
梅洛点了点头。
“菲利普是一名合格的侍从和战士。他总是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也就是说，即使发生不幸，您也不会责怪我。”
“大人！”
伊安笑了笑，菲利普再次转向梅洛。
她严厉地补充道：“菲利普，你会从与伊安的旅途中学习到很多。尽心侍奉并好好学习。”
“…是。”
菲利普最终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情愿。
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不愿意。
伊安暗自发笑，这时梅洛又看向了他。
“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代理人了，伊安。我希望你能彻底调查古树事件的真相。并且平安归来。”
“不用为我担心，您应该关心的是自已。”
伊安恢复了冷静的表情说道。
“不要杀人，也不要暴露内心。如果你想实现复仇，就必须更加谨慎。……至少在我回来之前。”
梅洛咬了咬下唇，像是泄露了心声。
伊安接着说：“只有活着，你才能付得起我的报酬。”
最终梅洛点了点头。
“我保证，在你回来之前不会引起任何纷争。”
又一次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那个，重要的事情都说完了，对吧？”
打破这种氛围的竟然是米格尔。
“明天我们就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了。最后……”
他从行李中拿出一个用布紧紧包裹的酒瓶。
“怎么样？”
一个酒瓶经历了这么多混乱还能完好无损，再加上米格尔居然在进入亡者森林前还想着带酒，简直让人佩服。
伊安没有指责他，而是静静地看向梅洛。
最终梅洛点了点头。
“我不太喜欢喝酒，但今天我想喝一杯。”
“明智的选择！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怎能不共饮一杯就分别呢。”
一行人一直喝到醉醺醺地睡去。
期间不再提起沉重的话题，只是互相说着玩笑和冒险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