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外,尚有诸多乡民想来报案。
可此般再来,官府也难以为继。
于是众官想一妙计,令数位副官率一众巡差,手持锣鼓,于街巷间穿梭,分发救济之用的粮食与龙晶,并在门楣之上张贴告示,以安民心。
不久后,官府大门因告示高悬,内外一片繁忙景象。
另一边,江水堂众人正与汪山爷、大崖官等要员交谈正酣。
蓦地,一只灵鸟振翅而来,口衔灵符,轻巧落于那名独眼水客肩头。
闻灵符内所传讯息,他悲痛欲绝,失声痛哭,情绪激动之下,言辞恳切:
“吾弟梁荣已不幸罹难,运商事失,全系我一人之责。
若非林叔于江道之上,将货物收纳其中,我等恐怕倾家荡产也难以偿还!”
言毕,他蓦然跪倒在盲者林响面前,连连叩首。
那高大魁梧的水客见状,欲上前劝慰,却因口不能言,只得吱吱呀呀,一番比划后,匆忙将其扶起。
竹轩目睹此情此景,缓缓上前,欲探究竟。
只见,那人虽被扶起,但江水堂众人皆无人敢言,通通面露哀伤神色。
盲者林响听闻,只是轻叹几句,并未多言便走向崖官。
随后,他自龟壳中取出一石葫芦,缓缓言道:
“在下虽以商道为业,不善争斗,然此次尸兽潮肆虐,死者甚众,我只得将乱战中所得‘慈悲袋’纳入囊中。”
言罢,林响施展神通,将石葫芦内部景象呈现众人眼前,只见其中密密麻麻,装满了装载尸兽心脏的水麻袋。
竹轩隔着虚幻画面,仿佛能嗅到那尸兽恶臭,不禁面露嫌恶之色。
大崖官在旁见状,示意身后赏罚官取出一盆,盆沿之上刻有“慈悲盆,送往生”的古梧语文字,古朴沧桑,显然是个古老法器。
盆中既有煞气缭绕,又有灵光闪烁,似是因沾染了无数亡者灵气所致。
竹轩心中暗想:
“慈悲袋、慈悲盆,皆是缅怀亡者,令其安息之物。此地竟以如此方式来号召大家齐心,真是妙极。”
林响虽目不能视,但举止间却与常人无异,只见他轻轻一抛,石葫芦便稳稳落入慈悲盆中。
一旁赏罚官,手持灵异指环,提着非同凡响的一支法笔,凭空施展秘术。
霎时间,慈悲盆上空显现出袋内数目。
赏罚官见状,面露惊色,双眼熠熠生辉,高声宣布:
“盲商林响,救亡者共计三百八十一人,特赏银票千张,龙晶一百四十三颗。”
言出必行,赏罚官话音未落,便从葫芦中运转灵力,不显山露水间,自林响手中接过另一空葫芦,以一丝灵光为引,将奖赏传入其葫芦中。
一拿到钱财,那林响便出了府门,将财散给一些等候的乡亲,渐渐没了踪影。
见此,汪山爷向大崖官使了个微妙眼色。
大崖官心领神会,立即接口道:
“诸位江湖英雄,我汪湖之地,尊老爱幼,更敬重亡者。
‘慈悲行’之举,依旧有效。凡挽救亡者,皆可换取龙晶银票…”
话音未落,只见江水堂众人纷纷从腰包中取出浸水恶臭的麻袋,高举胸前,排成长队,将其投入盆中,不约而同地获得了应有奖赏。
起初,竹轩以为仅江水堂众人及周围看热闹的水客会上前。
孰料,院内官兵亦纷纷上前投袋,各自领取奖赏,场面一时热闹非凡。
那盆外观虽不起眼,实则内藏玄妙,宛如芥子藏须弥,任众人如何投掷,皆化作米粒般渺小。
故而任凭众人如何倾倒,始终未见其满溢。
更有甚者,不慎将其遗落地面。
竹轩见状,心生恻隐,欲上前援手拾起,却见那些人双手沾满污秽,腥臭扑鼻,动作敏捷地自行拾起。
刚一捡起,不言谢不说,反投以怒目回视,那眼神凌厉如刀,令竹轩无从解释。
他正欲开口辩解,那些人却已转身,重新步入队列之中,留下竹轩一人,顾影自怜,心中暗叹:
“我的形貌,当真是这么像贼吗?
罢了,这些英雄好汉历经生死,外界又有匪患横行,他们珍视手中之物,也是情理之中。”
此时,几位江水堂的水客注意到竹轩在队伍边缘徘徊,其中一位面容白皙,宛若书生,正是那江水堂的白面军师。
他排在不远处,语带探询,却无咄咄逼人之意:
“这位蒙面侠士,你左顾右盼,莫非也是欲行此善举?”
竹轩闻言,连忙拱手回应:
“在下乃随船而至,并非为上交慈悲袋而来,诸位请...”
言毕,他侧身退让,为队伍让出通道。
然而,此景之下,并非人人都能心领神会,知晓竹轩并非恶意。
适才竹轩欲拾袋之举,已被众人目睹,不同人心中各有猜忌。
于是,在白面军师之后,一位异族水客,面容凶悍,嘴角挂着狰狞笑意,出言讥讽:
“哼,趁火打劫之辈,我等遇见,定不轻饶。”
其旁,一名与他面貌相似,却稍显稚嫩的年轻水客,亦随声附和:
“戴着面具,行踪诡秘,一旦被揭穿便逃之夭夭,定是囊中羞涩,企图窃取他人之功。
这等宵小之徒,每次都有,屡见不鲜!”
或许是因为众人抗敌一事,正是拼尽全力以命相博,所以大多数人闻听此言,皆是心中悲愤难平。
很快,这无端指责迅速蔓延,周遭之人纷纷侧目,对竹轩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竹轩顿感尴尬万分,身为初来乍到之人,此刻便是百口莫辩,有苦难言。
正当他欲向汪山爷求助之际,忽见一人,身形矮小,眉如八字,面呈囧色,正于围观者之间,以娴熟手法窃取他人腰包之物。
此情此景,更是让竹轩哭笑不得。
他正欲振声呵斥,却见山岳鸟已捷足先登,翱翔于那窃贼头顶,盘旋不息。
竹轩借此时机,直指那贼人,高声道:
“诸位且看,那厮才是真贼!”
众人目睹此景,皆是疑惑丛生。
顺着竹轩指引的方向,山岳鸟在空中嘹亮啼鸣,其声振聋发聩,随即幻化为汪山爷显圣姿态,青烟缭绕间,怒喝响彻云霄:
“贼党大胆!竟敢府中行此宵小之事!”
言讫,那由山岳鸟化就的汪山爷法相,手持长索飞钩,于半空之中翩然舞动。
周遭众人目睹此景,顿时将那猥琐贼人如铜墙铁壁般团团围住,气氛一时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