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显然身怀不俗神通,且是个积年老贼,即便被众人紧紧盯住,仍不忘将窃来的慈悲袋逐一清点,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傲然言道:
“汪山爷日理万机,岂会屈尊来抓我这小角色?休要以那些雕虫小技来诓我,在这南江六脉之海,能擒我者,尚未出世!”
言犹未了,他竟从怀中掏出一块灵光熠熠的黑绸,随手一抛,黑绸瞬间化作遮天蔽日之幕,欲将他全身笼罩,显然是要施展遁术逃离此地。
这些江湖宵小,各个身怀绝技,或是持有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奇异法器,令人防不胜防。
竹轩对此深有体会,曾在故城坞时,便吃过那以人参精之名坑骗乡亲的高富商遁术之亏,至今记忆犹新。
此刻,虽不愿与人争执,但绝非懦弱可欺之辈。
眼见贼人欲逃,他心中已然明了,那黑绸定是施展遁术的关键所在,岂能容其得逞?
未及贼人话音落下,竹轩已身形一闪,抄起庭院中一根枯枝,暗运灵气,手腕微抖,枯枝化作一道流光,嗖的一声射向贼人。
恰逢贼人将黑绸扬于头顶之际,那枯枝犹如破空之箭,精准无比地将黑绸击落,落于围观人群脚边,惊起一片哗然。
“咦!”
贼人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企图发动遁术:
“地动湖动…地动湖动!可恶!为何毫无反应!”
然而,无论他如何念咒,身形却纹丝不动,仿佛被无形之力牢牢束缚。
贼人额头冷汗涔涔,心中焦急如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怎会失灵?完了!这可是我师父传下的仙器,历经数代,百试不爽,曾无数次逃过高修半仙的法眼,今日怎会如此!”
围观者多为水客,常年行走江湖,对于打打杀杀之事自是谨慎万分。
起初因忌惮贼人可能施展伤人术法,故而保持两三丈距离,围成一圈,以防不测。
此刻见贼人黑绸被击落,遁术也不灵,众人胆气渐壮。
那高大魁梧的哑巴水客更是当仁不让,猛地向前一跃,直扑贼人而去。
其余水客见状,亦是纷纷效仿,一拥而上,誓要将这贼人擒获。
竹轩抬头望向天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化身汪山爷法身的山岳鸟,正于空中盘旋,口中念念有词,飞旋的钩绳灵光闪烁,犹如天罗地网,正是它阻断了贼人的神通施展,使得其遁术失效。
那边拳打脚踢,喧嚣之声不绝于耳,贼人犹如丧家之犬,人人欲诛之而后快。
一番拳脚相加,那贼人已是遍体鳞伤,一颗牙齿更是横飞而出,恰好落在竹轩脚边,周遭地面上斑驳点点,皆是那贼人淌落的乌红血迹。
未几,官差高声吆喝,驱散众人,挤入人群之中,与一众水客合力将那贼人捆了个结实,而那黑绸亦是被官府之人收缴而去。
众人仰望高空中的汪山爷法相,有的心怀敬畏,诚挚道谢;
有的年岁已高,半跪在地,大呼显灵。
然而,那些曾对竹轩出言不逊之人,仍旧脾气倔强,面露不屑。
虽觉竹轩并未完全洗脱嫌疑,却也懒得再理会,只是斜睨一眼,便各自忙去了。
眼见众人或排队领取奖赏,或散去,一切重归秩序井然。
此时,山岳鸟才化作原形,自高空悠然飞至汪山爷肩头。
竹轩心中大喜,正欲上前与汪山爷攀谈。
却见他身旁发生一件奇事,周遭之人见山岳鸟变回原形,便纷纷议论汪山爷已然离去,仿佛根本未曾留意到山岳鸟的存在。
他正自疑惑之际,又发现除了大崖官与自已,似乎无人能够看见汪山爷与山岳鸟。
众人皆是不自觉地避开汪山爷,仿佛视而不见。
竹轩心中暗自感叹:
“如此神通,这不称仙,还有何人可称仙。”
念及此处,又不禁回想起云叔、陈婆婆、林响等人的言行举止与仙法神通,对“仙”之一字更添了几分敬畏。
这时,大崖官向汪山爷告辞,忙于府内事务,汪山爷则带着竹轩步出府门。
一路上,竹轩的猜想再次得到证实,并非所有人都能看见汪山爷。
“云道友不错,心性豁达,能忍辱负重。”
汪山爷边走边道。
竹轩绕过那些搬运伤员与拾掇杂物的车队,回应道:
“汪山爷谬赞了,晚辈其实也是受了些委屈…并非心如止水,只是在下素来不喜与人争执。”
山岳鸟见竹轩语带伤感,便化作一缕青烟,幻化成戏曲中的小人模样,在汪山爷肩头搭起戏台。
叮叮当当之声清脆悦耳,而那戏曲中的青烟小人却默不作声。
随后,山岳鸟又扮起戏台外的几个不同声腔,一个宛如说书先生,另几个则似听书的茶客,带着古梧语的韵味,唱道:
“只见云道友一指,众人便瞧见了那真贼!”
“哎,那真贼竟敢在这官府慈悲盆前行窃,定有些手段?”
…
“那是自然!先生快讲,后来是如何将其擒住的?云道友将那黑布击落,那人如此嚣张,定还有其他神通呢…”
话音未落,山岳鸟兴奋地拍打着翅膀,又舞动那些小巧的青烟戏台道:
“你猜那贼人是如何被擒住的?众人抬头一看,哎哟,原来是仙鸟山岳真君暗中显灵了,化为汪山爷,那金光钩一转!你猜怎么着?”
“快说快说!”
说到“快说”二字时,山岳鸟更是扇动翅膀,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让汪山爷与竹轩不禁开怀大笑。
“那贼人见黑布仙器脱手,欲再施遁术,却被山岳真君化身的汪山爷以金光钩定术将其身形定住,任凭他如何念咒,皆无济于事,神通尽失。”
“妙哉!看来无需汪山爷亲自出手,那仙鸟稍展仙威便将其巧妙制住,哈哈!”
言及此处,青烟戏台渐渐消散,只留下山岳鸟鼓起圆嘟嘟的大肚皮,撑着腰,学着人的模样,得意非凡。
街道古朴典雅,留有不同朝代遗落的碎石,踩在那被岁月磨砺得凹陷的路面上,地面上还雕有一只山岳鸟的图案。
竹轩有说有笑,但在旁人眼中,只见竹轩一人自言自语,时而捧腹大笑...
众人见了,只得绕道而行,避而远之。
或许,这段仙缘,只属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