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战船已潜入莫测深渊,周遭景象幻变无穷,灵兽灵鱼纷呈,形态万千。
有灵鱼身如蛇蛟,似有灵智,环绕战船并肩而游;
又有灵兽身躯庞大,竟超越战船数倍,宛如湖中霸主,悠然自在。
竹轩心中惊叹,这些奇异生灵,他仅在古籍残卷、乡间说书人的传奇以及海商的口述中略有耳闻,此刻亲眼目睹,却难以尽数其名。
它们或如蛟龙矫健,或似鲲鹏展翅,更有嘴若长枪,背似龟甲,种种奇妙,终难言喻。
随着战船愈行愈深,周遭光亮逐渐黯淡,唯余船上灯火,照亮前方道路。
而天边星月余晖,早已无迹可寻。
四周陷入一片灰蒙,唯有海石嶙峋,斑斓小鱼小虾藏匿其间。
竹轩正欲询问是否已至湖底,汪山爷巡视了一圈甲板,悄然踱至身旁,淡然言道:
“云道友,此地尚非地海口,只是汪湖的“半山腰”。”
竹轩闻言,不禁骇然道:
“此地湖泊竟如此广袤深邃,依晚辈来看,已可媲美汪洋大海!”
汪山爷微微一笑,未作多言,随即被将士呼唤而去,忙于公务。
船上将士各司其职,忙碌异常,无人得暇与竹轩攀谈。
他便静立一旁,默默注视,不愿打扰这繁忙的景象。
时光荏苒,战船缓缓穿行于幽渊半途,历经数个时辰,终至一处灵光泡泡笼罩的奇异码头。
泡泡内就如陆地一般,泡泡外却是湖海。
每个大小不一的泡泡连环相套,如梦似幻,目光所及,远处景象更是令竹轩称奇。
码头上,残疾异族与虚体船夫往来穿梭,搬运香料树果,勤劳不息。
“铛铛铛”
钟声悠扬,自远处塔楼传来,伴随着塔顶巨大珍珠灵灯的光芒,为战船指引方向。
将士们遵照指示,有序下船,搬运货物。
汪山爷清点完毕,唤来山岳鸟,携竹轩沿木梯缓缓而下。
这码头驿站,初见之下,难辨其名,只觉它既似码头,又若广场,对于竹轩这个外来客来说,当真别具一格。
房屋错落有致,屋檐之上,图腾与雕纹造型奇特,不止有水族,细看几眼,更有各式他族牵手其间。
码头靠岸处,一座上古熵文碑文矗立在前往广场的路中央。
竹轩随汪山爷与山岳鸟前行,途经碑文,不禁驻足细观。
碑上文字繁复多样,非但涵盖陆族文字,更有诸多特异发声的水族文字。
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古梧语与熵文,赫然居首。
趁将士们忙碌之际,竹轩立于碑前,由上至下,细细研读。
不久,他喃喃自语道:
“渊明年间,此地曾遭重建,如此说来,昔日川鸣山脉,更比我想象中繁荣!”
由碑文可以得知,此地名半崖湾。
其上所载,皆为水族英豪与功臣。
观者只需凝视其名,脑海中便浮现其画像,继而又见他们丰功伟绩,令竹轩再次感叹此地不凡。
此地居民性情淳朴,热情好客,见竹轩外来,纷纷招手致意,更有军官商客,远远便行礼致敬,尽显此地风土礼仪。
竹轩见状,亦含笑挥手,回礼致谢。
一路行来,他细细打量街市中的水族百姓,其形貌虽与陆上之人无甚大异,却暗含水里灵兽的肤韵。
山岳鸟原栖于汪山爷肩头,见竹轩目光流转,好奇张望,便振翅高飞,轻巧落于竹轩左肩之上,以稚嫩之声混杂着汪山爷语气,言道:
“云道友,此地唤作半崖湾,碑文繁复,与山下的文字不一样!不一样!过往道友皆难解其意。”
言罢,山岳鸟圆睁呆目,凝视竹轩。
而竹轩肩头虽承其重,却恍若无物,他微笑望向山岳鸟,答道:
“晚辈略通古梧语与熵文,碑文之意,已能略窥一二,多谢山岳道友指点迷津。”
“云道友聪明!是个好鸟!不对!好人!好龙!”
山岳鸟闻言,兴奋地左右脚跳跃不已,拍打着翅膀,翱翔于广场之上。
竹轩见状,便是穿过忙碌的船夫和将士,跟上汪山爷。
只见汪山爷正与一位官员交谈甚欢,那人身形略显圆润,手臂之上生有宛若甲壳肤色般的鳞片,轻轻一甩衣袖,鳞光闪烁。
竹轩虽未能听清其姓名,但周围的将士与汪山爷皆尊称其为“大崖官”。
此地民风淳朴,不甚注重尊卑之分,那大崖官虽为重职大官,但交谈间并无过多陆地上那般繁琐的礼数。
简而言之,虽有互相行礼,但总让人觉得比起陆地 ,少了不少点头哈腰的劲。
尽管如此,仍能明显感受到汪山爷在此地备受众人敬畏。
竹轩紧跟在汪山爷与那官员身后,隐约听及他们的对话。
“汪山爷,今年棉油果与壳粉损失惨重,收成无望啊。”
大崖官一脸愁容,满是无奈。
紧接着,旁边两位身形高高瘦瘦,肤色宛若灵虾般的异族副官也附和道:
“往年绝不会如此频繁地遭遇大风浪与尸兽潮,近年来却不知为何愈发频繁…”
“是啊,最近南江道那两次大风浪,咱们的牲口都被吓跑了不少,湖泊内外,风浪肆虐,油果与卷草被卷走无数。
湖卫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更有尸兽趁机抢食,我们已在外海与内湾多个乡镇广招豪杰,增派人力以减少损失。
但…内湖贫瘠,少有侠客肯来相助,只得插上几支水香,唤山岳留音知会汪山爷了...”
汪山爷一直沉默不语,待众人言罢,终是缓缓回道:
“此番风浪的确有些特殊,我便匆匆赶来,顺道带来些山田药草救急而助。
山外事繁忙,我实在是分身乏术,各位莫要见怪才是。”
几位副崖官闻言,自是喜不自胜,连忙回道:
“汪山爷代值仙位,日夜操劳,鞠躬尽瘁,我等岂敢有丝毫怨言。
此番只是如实禀报于汪山爷,绝无催促之意。”
“是啊,只是这次损失惨重,危及南江道,才急忙前来汇报…未被汪山爷责怪已是万幸,还是我等治理不力啊…唉!”
竹轩随着几人穿街过巷,来到一处由废墟石柱翻新堆砌而成的官府。
外看其实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犹如新府。
只是他学了不少史学古籍,这才能晓得其上建筑材质年代有异。
前堂挤满了前来报官的水族和灵体乡民、水客。
人们虽在这湖中洞天,灵气比汪山外丰饶,但总归是人,便要食人间烟火。
遇到这些灾难,自然与陆地上的乡民、跑山客并无二致,只得寻官兵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