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娘子在家吗?”
来人的声音被雨声模糊,一时听不出是谁。
向枣儿仔细辨认来人身形举止,试着喊了一声:“芝兰婶?”
那边立马有人回应,“哎,是我。”
向枣儿放下木板,迎两人进屋。
待头上的斗笠和身上的蓑衣褪去,方氏那张熟悉的圆脸显露出来。
另一人看起来比她略年轻些,皮肤白皙的瓜子脸妇人。
“向小娘子,你可让我好找。咱们只知道你家在荷花村,打听到姓向的人家,结果还不是你家。”说完拉过瓜子脸妇人介绍道:“这是我弟媳,娘家姓王,你喊她素娥婶便好。”
估计她们是找去了向家老宅。
向枣儿喊了声,对方笑笑回了声向小娘子。
“你们怎得大雨天还出门?”
方氏笑呵呵地不当回事,“出门的时候天也就阴着些,谁知道刚到你们村就下起了大雨,赶上了不是。”
“二位婶子找我可是有事?”向枣儿问。
“呵呵呵。”未语先笑的方氏,声音里有掩不住的高兴,“向小娘子,之前我不是从你这买了十块猪皮冻拿去我弟弟的食肆卖吗,你猜怎么着,卖的那叫一个好啊,呵呵呵呵。”
身旁的王氏见自家姐姐光顾着笑,扯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先说正事。
接收到弟媳的催促,方氏继续说道:“十块猪皮冻一顿饭的功夫就卖完了,还有好多客人寻来问什么时候有,就惦记上这口了。要不是店中不能离人,我早就来寻你了。”
原来是猪皮冻在县城打开了销路,这是好事啊。
向枣儿不吱声,等她继续说。
“我们这次来,是想和你签订一份供货的契约,每五天送一次货,一次五十块。”随即笑呵呵地问:“向小娘子觉得可好?”
好是当然好,有了固定销路,对她来说是大大的好事。
五十块猪皮冻大概需要六斤猪皮,香辛料若干,加上来回的车费,算下来每次能净赚近八十文左右,一个月最少赚四百文。
确实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只是她有些担心货源问题。
“不瞒二位,这买卖我是想做的,只是有些事得说在前头,以免买卖不成坏了情分。”向枣儿先给两人打个预防针。
方氏收起笑容,“你说,既然要谈生意,当然得说清楚。”
“是这样的,五日送一次货没问题,只是这一次五十块就不敢保证,婶子也知道,咱们十里八乡就三树村一家肉铺,怕是猪皮的量跟不上,猪皮冻也就保证不了数量。”向枣儿实话实说。
得知她是担心这个,两人同时松了口气,方氏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我弟弟认识猪农,有需要的话他可以给你牵线搭桥。”
“那感情好,只要猪皮的量供得上,我这边就没问题。”向枣儿欣喜。
“好好好,那等天晴了,我带你去县城,咱们到时再找人写契书。”
王氏又伸手扯了扯自家大姐的衣袖,柔声道:“大姐,这价钱还没谈呢。”
“自然还是和之前一样,五文钱两块。”向枣儿回。
肯定是按之前的价格,不能因为人家卖的好就要涨价, 不合适。
“好,那就这么定了。”方氏爽快拍板。
雨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停不了,向枣儿便留她们在家吃晚食。
因忙着待客,向枣儿早将对沈槐那点子好奇抛之脑后。
......
其实在她看到沈槐时,对方也瞧见了她。
沈槐走到门口,脱掉蓑衣挂在外墙上,推门进了屋。
每次沈小宝回来,嘴里都会不停地说着枣儿姑姑,枣儿姑姑。
托沈小宝的福,他也有幸尝过她的手艺。
猪皮冻爽滑弹嫩。
白面馒头松软香甜。
好似经她手的吃食便会更好吃。
沈槐摇了摇头,抛却脑中杂乱思绪。
随后将湿衣褪去,露出肌肉线条清晰的后背,没有一丝赘肉,只不过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新旧交叠,令人触目惊心。
他似是感觉不到疼痛,擦干身上的水重新穿上衣服。
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稍微休整片刻,找出藏在床下的刀,重新披上蓑衣趁着雨势渐小又出了门。
雨一直下到子时方才停歇。
向枣儿辗转反侧,终是抵不过生理需求,无奈从炕上爬起来。
刚打开屋门,一阵凉风吹了进来,冷得她打了一个激灵,忙小跑着去了茅房。
解决完,向枣儿走出茅房,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下意识转头看向自家院门。
闩着呢。
突然意识到什么,随即看向倒塌的院墙处。
果然看见隔壁院中有一道人影正往里走。
沈槐大半夜又出去了?
在好奇心驱使下,刚想过去一探究竟,细细雨滴落在她的鼻尖。
好嘛,又下雨了。
好奇心瞬间被雨滴打散,再顾不得其他,向枣儿一路小跑回了屋,钻进温暖的被窝。
而此时,隔壁沈家堂屋内油灯亮起,接着传来说话声。
“沈兄弟,这次可有探得那人的下落?”
说话之人头发花白蓬乱,衣衫褴褛,俨然一副乞丐打扮。
“应该在地牢,那边守备森严,我会想办法一探究竟。”沈槐倒了杯水递给对方,“大虎呢?为何这次换你来接应?”
“哦,大虎兄弟得了风寒,正巧我给大人汇报情报,大人便让我暂时接替他。”老乞丐将水杯攥得更紧,“劳烦沈兄弟将地牢的位置画下来,我好早些带回去给大人。”
“早就画好了。”
沈槐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放在桌上,老乞丐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随即拿过去看了一眼,便轻轻折好揣进怀中,嘱咐道:“沈兄弟再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尽快传给我,以免耽误大事。”
“这是自然,不知大人准备何时行动?”沈槐问。
“自然要等你这边探得地牢的确切情况再动手,确保万无一失。”老乞丐停顿片刻,“沈兄弟,可还有其他兄弟与你一起行动?”
沈槐蹙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静静凝视对方。
察觉他的异样,老乞丐忙解释道:“沈兄弟莫要误会,上次兄弟们死伤惨重,连家人都认不得,大人特意叮嘱要将全部人马登记造册,以方便往后论功行赏或者家人认领。”
“哦,原来如此。”沈槐口气淡淡。
老乞丐讪笑着不再吭声。
气氛一时陷入静默。
约莫几息后,沈槐再度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只我一人。”
“嗯?”老乞丐面露不解,随即反应过来,“哦,好,我会如实记录。沈兄弟,老朽还有任务在身不便多留,便告辞了。”
沈槐目送老乞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转头看了眼隔壁漆黑的小院,回了屋。
正会周公的向枣儿自是不知她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