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佑方才一直沉默不动,宛如一尊石像。
此时他终于从怀里掏出一张由青色灵墨绘制而成、笔迹诡异而且熟悉的咒印解。
咒印解的外观虽然与寻常符箓相似,但两者所采用的纹印基础大相径庭。
且邪咒印被注入了极其强大的诅咒力量,使得破解此等咒印需要与之相匹配的咒印解相结合,犹如锁匠开锁时所需的钥匙一样,不容毫厘之差。
月影魔尊拿到咒印解之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施用到小十的身上。
那恶咒印仿佛遇到了克星,迅速地消散无形。
薛千雪也抓住机会,从极品灵石中抽离出精纯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小十的体内。
仅仅是几息之间,小十的面色已然好转许多,薛千雪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事态发展过快,薛千雪这时终于才得以分出心神,想细问一番月影的状况,月影却又对着左右护法吩咐道:“隐身,九霄门的人来了。”
说罢,他的身躯微微一晃,似乎站不住脚,于是紧紧地依靠在薛千雪的肩膀上,微笑着安慰她:“接下来,就真的是要靠你了。”
尽管他在微微地笑着,但是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和压抑感。
薛千雪不由得皱起眉头,本能的想要将他推开。
当她触碰到月影魔尊那毫无力气的身体,感受着他重逾千斤的体重,她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于是急忙重新用力,稳稳地将他抱住。
薛千雪压低嗓子,充满关切地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刚刚众目睽睽之下,他炼化魔皇血,清扫魔族,简直如同饮水一般。可为何现在反而如此虚弱无力?!
月影渐渐合起了双眼,仿佛在薛千雪的脑海中答道:“其实,我并未真正炼化魔皇血,只不过是调用了魔皇之心的力量强压下去,让那个胆敢冒犯的郭誓自取灭亡罢了。但是,那东西已经充满了魔气和怨念,造成对心神的反噬,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听到如此轻描淡写的话语,薛千雪却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地质问:“刚才在上面的时候,你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证有把握吗?”
月影淡淡地回答:“我确实有把握不会死掉,但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可避免的。”
强行压制魔皇血,又岂会毫发无损呢?
而且,月影刚刚连续消耗了大量的力量,如今恐怕也所剩无几了,再加上魔皇血对神魂的强烈冲击……
薛千雪焦急万分地说道:“那我们不如把魔皇血扔在这里,让三大仙门的人来封印算了,何必——”
月影平静地解释道:“薛郎,我好歹是魔尊,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魔皇遗宝便宜了那个叫什么楚铭远的家伙吧。”
薛千雪的话被堵了回去,随后做出了解释:“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刚刚消耗那么多,真的能够保持清醒,不被魔皇血的反噬影响吗?”
要知道,他们之前可是已经领教过了,魔皇血的影响力可不是一般的邪恶之物可以相比的,它可以笼罩整个地宫,更何况现在它只被压制在一个人的体内!
此时情况危急,薛千雪没发觉自已心中的着急,皆是源于担忧。
月影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问道:“薛郎,难道你是在为我担心吗?”
薛千雪呆住片刻,内心的羞涩和愤怒油生。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句:“请宽心。只要有你在,我便不会迷失自我。”
听到这句话,薛千雪握住月影肩膀的手不由自主地缩紧了一下。
正当她还在思考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时,月影的身体已经完全放松下来,薛千雪也感觉到识海中的联系逐渐消失,月影似乎是为了稳定心神,沉入识海调整去了。
——他竟然真的把自已交给了我?
薛千雪心中充满了惊讶和困惑,但她很快就挺直了腰板。
就在这时,上方坑道口处传来阵阵破空之声,薛千雪抬头看去,只见徐卓带着一群身穿紫色门服的九霄门弟子飞驰而来。
更令人意外的是,原本应该留守后方的楚铭远,此刻竟然出现在先锋队伍之中。
作为先锋的九霄门弟子只有十余人,当他们看到下方已经干涸的血湖时,立即在半空中停住了飞行灵器,紧接着他们发现了站在高台上的薛千雪等人,以及散落在周围的一堆残肢断臂,心中顿时疑云密布,纷纷转头看向楚铭远等待指令。
楚铭远心中同样震惊不已,但他迅速恢复冷静,命令道:“跟我来。”
九霄门诸位弟子凌空落下,稳稳地踩在高台之上,他们特意选择在离薛千雪十步之外的地方停下,唯有内心焦灼不安的徐卓在楚铭远许可之下,紧随其后走向薛千雪。
此刻,薛千雪此时正扶着月影坐在地上,右手却巧妙地利用怀中的人作为掩护,悄悄探向剑柄。
楚铭远从容地在他们面前站定,他的言语之中充满关切与忧虑:“听说你们在上面遭遇事故,跌落而下之后,我立即派遣门人沿途寻觅。现在看来,你已顺利寻到小徒弟了,他和苏道友现下如何?可有大碍?”
徐卓早已按捺不住,不顾师尊与昏迷的魔尊在场,直接冲上前去仔细查看小十,震惊地发现那恶咒印已经消散不见了。
虽然心中纳闷不已,眼前的情况已容不得他多想。
徐卓疑惑地转头看向师尊和昏迷的魔尊,在楚铭远的注视下,他不得不强制压抑住询问师尊的冲动。
薛千雪并未告知过多详情,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回答:“暂时还算平安无事。让楚掌门如此费心,实在过意不去。”
楚铭远的脸色依然保持沉静如水,但似乎稍作停顿后,才再次问道:“此间残留的大量魔气,尽管只见到魔族的尸骸却不见魔皇血,不知道你是否知晓它最终的下落?”
薛千雪陷入短暂沉默,随后下定决心,郑重地道出:“楚掌门,我要向你讨当年的人情了。”
一旁的徐卓紧张地凝视着他们,反观楚铭远,他的面容依旧平静如斯,没有丝毫变化。
只有两种原因才能使楚铭远此刻镇定自若,要么是他视若无睹此地的种种异状,要么便是他早已洞悉一切,这才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而楚铭远,显然并非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