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好手机,我快步走到她身边,打量着她……
今天她倒是穿的很正常,头上戴一顶酒红色棒球帽,天蓝色牛仔裤,搭配着朴实无华的白色T恤,脚上是一双平底帆布鞋,穿着简单,却是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阳光清爽,倘若不是看见她左眼圈上还残留着淡淡的乌青,我定要以为认错人了。
我好奇问道:“真巧啊,在这都能碰到,你来这干嘛?”
她似乎对这次巧遇一点也不意外,瞟了眼我戴的手套,淡淡道:“你是来这干嘛的,我就是来干嘛的。”
“兼职当力工?就你这小身板能行吗?”
“别瞧不起人,你都行我凭什么不行?”她示威似的把我刚撂地上的木板抬了起来,还用手颠了颠,不屑道:“本姑娘可搬过比这重多的了。”
“你还真让我有点刮目相看了。”
“哼,你也挺让我刮目相看的。”
我不知道她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怎么听都有一些讽刺意味,我讪讪一笑,并不在意,好奇心反倒更盛,“你也是搬物料的?舞台东边那堆?”
“嗯呢。”
“给你多少钱?”
“50。”
“夺少?”
“50!”
我一时有些语塞,我知道这个世界是有参差的,可不知道参差会这么大。
“你难道不觉得付出和所得不成正比吗?”
吴双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有钱赚就不错了。”
参差是这个世界的真相,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却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她见我沉默,转身便要走。
“吴双。”
她怔了怔,似乎很不喜欢我叫她的名字,颇为不耐烦的回头问道:“我要干活去了,你还有啥事?”
“你的脚没事了?”
“我不是说了嘛,有钱赚就不错了。”
“嗯!”
这次我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正当我准备走向舞台西边和吴双相反的那个方向时,她突然叫住了我。
“陈然。”
我转头看去,吴双从兜里掏出了一盒烟,然后轻轻抽出一支递了过来,说道:“这是我上次借你的烟,还你。”
我有些震惊,“就一根烟而已,抽就抽了呗。”
“不行!”吴双态度很坚决,好像我不收下这根烟她就会发飙似的,“无论多少,我吴双从来不欠别人的东西。”
“行行行……”
我不愿跟这个执拗的女孩多说,便伸手接过了那支烟,吴双微微蹙起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好了,这下我们两清了。”
“你本来也不欠我什么。”
“我…”
吴双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留给我一个纤细高挑的背影。
这个女孩真奇怪。
我把她还我的那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心中颇多感慨,在现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上,真的有能做到言行合一的人吗?
我认为是没有的,包括吴双,这臭丫头借的明明是玉溪,还我的这是什么破烟啊?劲儿也太大,妹的,呛死我了!
“然哥,你也太不讲究了……”
浩志不知道啥时候走到我身后,指着一旁已经远去的吴双,质问我道:“兄弟是来帮你干活的,我在那边累的要死要活你在这边泡上妞了?你还有良心吗?!”
“泡妞?我?泡她?”
“不然呢?”
“别扯了,我对小孩可没兴趣,谁泡妞不泡前凸后翘的。”
浩志不依不饶,“你就别装了,那丫头看着可不是小孩,而且长得贼漂亮,你敢说对人家没想法?再说了,我刚才在那边可都看见了,人家还伸手送你东西了呢,你肯定和她有一腿!”
“那是……”
我认为这件事解释起来实在比较麻烦,所以琢磨着怎么用尽量简洁语言来澄清。
见我一时语塞,浩志忽然把手搭在我肩上,笑着说道:“哈哈哈哈…然哥,不逗你了不逗你了,那丫头叫吴双是吧?我认识她。”
“你认识?”
“对啊,”浩志趁我愣神之际把我叼在嘴里的烟抢走,然后自已吸了起来,“我认识她,她也肯定认识我,我俩还有微信呢……咳咳咳……我去,然哥你抽的啥烟啊?呛死我了……”
“这就是她刚才给我的东西,别墨迹了,继续说。”
“也没啥可说的,就是这个女孩在我这跑过几次活,我对她印象挺深,一是因为她长相比较有特点,二就是她虽然打扮的像个精神小妹,可干起活来贼靠谱,就算是钱压很低的赖活她也接,不过最近行里不景气,我手里没什么业务,跟她也挺长时间没合作了……等等,你打听她干嘛?你不会真对她有意思吧?”
我不答反问:“上次快递分练的活你要是外派给别人你抽成多少?”
“抽120左右吧。”
“今天这个活抽多少?”
“这个算俏活,怎么着也得抽一半吧。”
“你们这帮干劳务的真他妈缺德!”
浩志被我说的直呲牙,唉声道:“然哥,我这就是小打小闹,真缺德还得是跟厂里有合作的那帮中介,他们有的人连工资都不给人家结,出事直接就跑路,我好歹也没差过人家钱呢!”
我提起一口气,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感觉到无力,“嗯,你是好人。”
“必须的。”
“就算你不是好人我也没资格骂你。”
“这话说的,想骂就骂呗,咱……”
浩志话说到一半手机响了,他匆匆忙忙的接起,又匆匆忙忙的挂断,接着便朝停在不远处的摩托车跑去,话这才从嘴里飘出来。
“然哥,我得接忏忏去了,先走一步,你加油干吧!”
随着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响起,浩志就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我面前,徒留我一人在原地凌乱。
奶奶个腿,见色忘义的家伙!
……
我好累,或者应该说,我一直都没从昨晚造成的劳累中缓过来,毕竟,实在太久没进行过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了,再加上早上喝了点青鸟牌假酒,脑袋重,身子沉,不然就倒腾几片破木板子,也不至于一直磨蹭到八点半才收工啊。
好在是没人监督催促,不然我非得给跟他干一架,可即便如此,我还是积压了一肚子莫名其妙的怨气。
习惯性的点上一支烟,然后用手机查了下公交站点,发现最近的公交站离我也有足足7公里之远,走着去是不可能了,可打车又太贵……
我机智的大脑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吴双那个丫头,她完工后肯定是要回家的,先不说她脚受了伤,就算没受伤她也不可能徒步7公里去坐公交吧?
嗯,和她aa车费!
打定了这个主意后我就掉头折返,刚走没几步,就听舞台西边一角暴起喧哗,好像是有人在吵架,因为天色渐暗,周围又没有大规模的照明设备,远处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几个人影,等稍微走近些才看清,其中一个身形纤瘦的人影竟就是吴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