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里面!”
“谁在哭?”
灵堂外传来一道洪亮的女声。
那个披头散发裹紧了披风,手提着灯笼而来,瞧见屋里的两人还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在她靠近后,瞧见江白锦低着头掩面哭泣,而在她旁边的谢姝祈靠在柱子上抱胸无动于衷,两人不过一臂之间,这时她的困意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小六!小六!”四长老大喊着。
她脚步急匆匆而来,将两人彻底分开,她不像二长老那般只会看戏,她嘴巴骂起人来可毒了。
谢姝祈瞧见她,本就因为女人哭头疼,现如今头更加疼了。
她揉着眉心,丝毫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反问道:“怎么了?”
江白锦趁这个机会,一把拉过四长老的手,像是漂浮在海中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能救她的浮木。
谢姝祈眼神瞧了过去。
女人一言不发,低头啜泣。
一副受了委屈不好言说的模样,要不是谢姝祈心里头明白发生了何事,怕是要遭女人这模样哄骗住了。
她刚来四长老见到这画面,火气越发大了。
深更半夜的,谢姝祈做什么不好,在灵堂里欺负起刚入门的新妇了。
她指着谢姝祈,怒道:“小六你到底想干什么!大晚上不休息,跑到灵堂里对你后母做什么?怎惹得人哭了,你都那么大了怎么还气长辈。”
谢姝祈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没有惹她气,她自已哭的。”
女人听了她冷漠无情的话,两行清泪直落。
四长老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难道还不知道谢姝祈的为人吗,一天到晚摆个臭脸,对犯人这样也就罢了,对府里的人也这样,难看得很。
恰好在此时,江白锦微微扬起头,这一下她脖颈处的红痕好巧不巧让四长老看得个清楚。
好不夸张地说,这一眼,她是被吓到的。
不知谢姝祈这人下了多大的劲,竟让好端端白玉一般的脖颈缠了一圈刺眼的红痕。
四长老感觉心里头的某个起火点被人丢了个火星瞬间燃烧了,她安稳地轻轻拍着江白锦的肩膀。
转头就朝谢姝祈发难,“我不管你们两个有什么恩怨,这里是灵堂,不是什么可以让你随地发火杀人的地方,把你的脾气收起来!”
江白锦低头哭泣,边扯着四长老的袖子,她轻轻摇头,话语间还带着哭腔,“别骂她…”
“你瞧瞧你瞧瞧,都这个时候了人家还不想你挨骂,你瞧瞧你自已干的是什么事?!”四长老骂骂咧咧,“你想干什么啊?和她道歉!”
谢姝祈将江白锦的动作尽收眼底,她扯了扯嘴角,“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我只是想让她收拾东西滚出谢家。”
“你这孩子……”长老骂道:“你就算再看不过她,她也是入了族谱的,名义上你也得叫一声娘。”
“可我没有娘。”
这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往四长老头上浇,这刻她真想打自已嘴巴,哪壶不开提哪壶。
所有的火气被浇灭,四长老只剩下一句:“你这死倔驴!”
“让她离开谢家。”
谢姝祈依旧不让,当真应了四长老骂她的那句,死倔驴。
“我是谢府明媒正娶进来的,入了族谱,当初还是你迎的我……”江白锦抬头弱弱地说。
女人顶着那双哭红的桃花眼与她对视,好似荡开的莲,在湖面轻轻飘着。谢姝祈第一眼竟生出一道奇怪的想法——难不成真的是她的错?
只是一瞬,谢姝祈就反应过来,她哪有问题了?
女人的眼神真真是太会欺骗人了。
谢姝祈在心里头决定,定要将她赶得远远的,再也看不见,这种本身带着危险的人,得远离。
她错开眼神,“是又如何?正好你没了睡意,收拾收拾趁着夜色走吧。”谢姝祈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无情 。
天!
好冷酷无情的话语。
江白锦咬着牙,美人计有些失效啊。
“不必理她。”四长老把江白锦护在身侧,白了谢姝祈一眼,“入了我谢家的人,哪有她一句话说出去就出去的。”
江白锦点着头,十分赞同。
还没等谢姝祈说话,四长老先发制人,“你既然睡不着那你就在这里跪着,不尊长辈该罚!半夜扰人清梦更加该罚!”
“可夜深寒气重,还是莫要跪了吧……”江白锦替她求情着。
“不可!她得为今日作为负责,得罚!”
说完,长老便拉着人往外走。
江白锦没再说话,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旁。
谢姝祈轻声道:“真会装模作样。”
两人当做没听见,一前一后出了门。
“你瞧你出门也不带个婢女…”四长老语气担忧,“可疼?真是抱歉,小六她这些年脾气不太好,这几日你还是少在她面前晃,免得她又乱发脾气……”
“现在不大疼了,不碍事的,我只是想和阿祈好好相处…”江白锦抓住了她话语间漏出来的关键,不经意提了一嘴:“她之前脾气也这样吗?”
“小时候多可爱的人啊,进了衙门没几年脾气就古怪起来了,谁承想入了大理寺脾气不减反增,吓人得很…”说到这里四长老叹气,“她这人是这样的,你…诶,还是离她远些,免得伤了自已。”
“嗯,今日多谢长老。”
“不必言谢,不必言谢……”
说是这般说,可江白锦心里头还想着,等过几日谢姝祈想清楚了,再去她面前晃。
在即将离开院子时,江白锦揉了揉自已的脖颈,往身后的灵堂看了一眼。
她褪去刚才那副柔弱的模样,看着灵堂内的牌位在心里头暗自道——
“你的女儿太聪明了,我说过了,她迟早会发现一切的。”
谢姝祈定定站在牌位前,冷眼看着两人离去。
这场闹剧谢幕,她目光扫过不知何时到地上的食盒,里头的桂花糕不再香甜,瞧着干巴巴的,空气中只剩下酒味。
瞧见这些东西,谢姝祈没由得想起江白锦来,心里头憋着一股气,没好气地踹了食盒一脚。
木盒被踹翻在地,里头的东西咕咚滚了一地。
“我对个食盒发甚脾气…”谢姝祈扶着额头,喃喃道:“真是气昏头了头。”
冷静片刻,谢姝祈笔直的双腿跪下,对着面前的棺材连叩三下。
“娘,苦了您了,我再也不骂你了。”
“为何你要让江白锦滩这趟浑水,她进谢家为了什么,她身上有什么,还是说您想让她助我?”
“娘,我不懂。”
她跪了许久。
直至天边泛起白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