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来得很快,是九影拎着她的走捷径到的,不出一刻便横穿半个府邸,到院子内。
“九影,快放我下来,我爬高…”
府医名唤叶辛,留在府里的日子都比谢姝祈年纪大了,她人到中年却瞧不出半点老态,闲时总喜欢和小孩扯话。
九影咂吧了一下嘴,“到了到了,快先救人吧,夫人被暗箭伤了心口。”
“夫人?谢府里哪里的夫人啊…”叶辛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今日便是谢主君的大喜之日,只不过她入皇宫交差未能道喜。
不过这谢府也不安全呐,新娶进来的夫人第一日连洞房都没入就被伤着了。
她焦急抓着九影的衣袖,“快快快,带我去救人。”
“知了知了。”
一入院子,叶辛便背着药箱直奔屋内。
入门便是扑面而来的浓厚血腥味,进来的两人死死捂着鼻子,这得死了多少人。
“什么味,死人堆啊…”
叶辛嫌弃完一眼就瞧见了一旁的谢姝祈,她一袭红衣,袖中和衣摆的血迹早已干涸,只留下褐色痕迹,那股浓郁的血味便是从她身上而来。
“你也…?”
谢姝祈迎着她的目光摇头道:“我没伤,病人在榻上。”
叶辛遂而把目光移到榻上,不看还好,一看她便心头一惊。
只见榻上躺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嫁衣披身,胸口前插着根短而粗的箭矢,布料干涸后又血浸湿了一块。
不仅如此,榻上之人瞧见她,还淡淡一笑,那笑憔悴不已,叶辛都怕她下一秒见阎王。
这两人和死人堆里捞起来没什么区别了。
“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啊?”叶辛面露心疼,飞奔至她身旁,边收拾药箱边拿针和止血草。
“别怕啊,这针也就看着吓人,其实扎进去也疼,不过一会就好了,来先把这止血的吃了。”还没等江白锦张嘴,那药丸不知何时便被她吞咽下去了。
两人喂药的方式都一样…
江白锦幽幽道:“方才吃了这药了,不过…吃完伤口时疼时无感…”
她默默朝一旁站着的女人身上看,眼神惹人怜惜,好似无端控诉。
叶辛嫌弃道:“不会是她给你吃的吧…她那药都放了多久了,也不知会不会吃坏肚子。”
谢姝祈扯着嘴角为自已辩解了一句:“没坏,应该是受潮了。”
“……”
叶辛解开床榻上女人层层嫁衣,谢姝祈见状脚步朝后退几步,隐入屏风内。
治病救人瞧见了并无不妥,不过她既不是医者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倒不如不在里面添堵。
叶辛瞧着箭柄,越看心里头越觉得不可思议,她疑惑不已:“这府里怎么会有暗箭伤人的事情发生呢。”
“来了一伙贼人…”谢姝祈说着目光直直朝榻上人看去,从她的视角能从屏风处窥探到里面一切。
彼时叶辛正低头在为她施针,为了避免等会拔箭时她疼晕过去,先扎她穴位,让她短暂昏睡过去。
而谢姝祈恰好对上女人吃痛的目光,谢姝祈心头不知为何猛然一紧。
“你轻些,她疼。”这句话从她嘴里脱口而出,语落后就连谢姝祈自已都有些错愕。
江白锦昏前恰好听到这句话,她紧闭双眼,嘴角缓缓勾起。
“?”
叶辛闻言还以为自已听错了,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看她,她行医多年手稳如泰山,还是第一次被人质疑。
质疑也就罢了,疑她之人还是谢姝祈这冷心肝的。
这谢六今日吃错药了?
还会怜惜她人,说实在的怪吓人的。
片刻后。
伤口周遭的血迹已被清理干净,叶辛瞧着胸口发黑的箭矢咂舌,“诶呀,这箭怕是有毒啊!”
她声音如惊雷般炸开在院中。
“什么?”
谢姝祈闻言脑中一怔,动作比一切反应都快,她身影快速从屏风旁闪出。
她上前一步,那双大手死死抓住叶辛的手腕,问道:“是什么毒,有无解药?治好后可有什么遗症?”
“……”
叶辛被她大力捏着,连连叫痛。
“小毒小毒!谢姝祈快放手,我的手快被你捏断了…虐待老人啊……”叶辛大喊,拼命甩开她的手。
整个院子都能听见她的哀嚎——“苍天啊,我是靠手行走江湖的,你可别把我吃饭的家伙搞毁了。”
听见是小毒,谢姝祈才堪堪松开了手来,她朝叶辛致歉,“抱歉。”
叶辛扯了扯嘴角,显然不想接受她的歉意。
她扭着发红的手腕,在内心暗自发誓,今后再也不乱逗这冷面阎王了。
“会留疤吗?”谢姝祈认真发问。
叶辛瞧着床榻上昏睡过去的人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无奈道:“这伤口太深,就算是用上最好的金创膏,日后只怕也会留下疤痕。”
谢姝祈沉着目光,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左右这伤是因她而起,这人她得管。
“嗯,若后续缺什么药材报给管家,可以的话竭尽全力祛除吧,劳烦了。”
“知道了。”叶辛明白她的想法,只得道:“你该出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躲在屏风后面偷看。
谢姝祈沉默一瞬,而后道:“我没偷看。”
“快走,我要替夫人拔箭,你在这里很碍眼。”
她根本没有给谢姝祈反驳的机会,那句偷看仿佛板上钉钉,就算她再如何辩解都改变不了,谢姝祈也不想耽误人治病,转身抬脚出了大门。
那道朱红色的大门被人轻轻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