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渐渐藏匿于山峰,两匹马驮着三个人缓缓从落日方向跑过来。
尚慧扁着嘴盯着前面那匹马上的公主殿下,眼中幽怨都要溢出来了,早知道公主会和皇后娘娘大吵一架,偷偷跑出来,刚才她就答应公主帮她抄佛经了。
而且!她们两个出来就算了,公主干嘛还要带着那个新来的?
尚慧瞪了一眼身后坐在自已马上的万盈,噘着嘴问,“公主,我们干嘛要带着她出来呀?”
“而且她连马都不会骑,刚才差点就吐到奴婢身上了,这么没用,带着她也是累赘。”
聂琬嘴里叼着一根草,红衣白马,恣意风流,仿佛一个仗剑天涯的小少侠,嘴角带笑斜睨了一眼小丫鬟,心情甚好,“小尚慧,我看你这嘴巴撅起来都能栓马了,等会我们找到歇脚的地方,这马儿就交给你了,可别给本公子拴丢了。”
“公子!您就知道欺负奴婢。”
“别耍小孩子脾气,万盈老家就在边关鹧芦郡,我们要想找神女姐姐,后面还得靠她带路。”
尚慧声音低下来,嘴里嘀嘀咕咕的带着隐隐的敌意,“谁知道她靠不靠谱!别把我们带到土匪的老巢里就谢天谢地了。”
反正,她就是觉得这个半路出现的万盈不靠谱。
虽然表面上倒是看着乖巧,但她总是觉得这人不安好心,尤其是她竟然自告奋勇的要替公主带路,她就更加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
但是公主完全不在意,她就算是再觉得蹊跷,也没有办法阻止。
幸好公主身上还有神女殿下给的玉佩,管她有什么目的都绝对不会得逞的。
自已也会时时刻刻的盯着她,绝对不会让她在自已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前面的聂琬完全没在意尚慧的幽怨,身后的万盈倒是听到了她的话,嘴角依旧挂着温婉的笑意,完全不在意的摇摇头,“殿下,前面那座山就是阚坪山,山脚下我记得有一个百十人的小村子,天色越来越黑了,我们还是尽快找个地方歇脚吧?”
“好,”聂琬打马往前奔去,风中迎来几声开怀的笑声,“尚慧,抓紧跟上!”
感受到风穿过自已的衣裳,仿佛整个人都要乘风飞起来,从来没有自已走过这么远的地方,从来没有感觉这般自由过。
痛快!
“公,公子,您等等我。”
聂琬老远就看到一个大油桐树,风带来阵阵花香,走近就看到树下坐着一老一少,都是身上带伤沾血十分狼狈。
一个翻身下了马,“老人家,你们怎么浑身是伤?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公子,”老人眼角带泪,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公子,求您救命啊!”
待尚慧带着万盈赶到,聂琬已经气的俏脸通红,“这该死的山匪!”
“公子?”
聂琬将老人的事告诉尚慧二人,这祖孙二人本是阚坪山脚下伐木为生的平民人家,但是前阵子阚坪山上来了一伙匪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匪徒在这个村子里杀了许多人,就连这个老人的儿子也被他们杀死,儿媳妇也被他们掠上了山,现在生死不知,一家人现在只剩下了一老一少。
他们原本想去三十公里以外的镇上求救,但是没想到镇上的县令拿了山匪给的好处,不但不管,还把他们打了出来。两人身上的伤势太重,还没有等到家,就倒在了村口的大榕树这里。
老人原本以为没有了希望,没曾想遇到了看着就来历不凡的聂琬,这才抱着希望向她求救。
尚慧听完他们的遭遇,也不禁心口一窒,她也是贫苦出身如何能不知道他们的难处和无奈,但这是穷凶极恶的歹人,是真的会杀人的,就算她在如何同情,也不想让公主置身险境。
她看公主攥紧拳头来回踱步的样子,不由得放轻声音劝道,“公主,咱们三个人弱女子若是贸然对上那群匪徒,定然十分麻烦。”
“他们都是我大晋的子民,我身为大晋的公...我身为大晋的百姓,岂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山匪所杀害?”
尚慧瞥了一眼树下的祖孙,压低声音,“公主,我们可以先去找附近的官员,让他们派兵去剿匪。无权无势的百姓请不动那些官兵,但是您有七殿下的令牌,见令牌如见七殿下,如此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又瞥了一眼万盈,再次压低声音,“而且神女殿下的玉牌,只能保证您不受到伤害,但若那些匪徒围困咱们,到时候不但没有办法救这些百姓,我们自已也得搭进去。”
水润润的双眼紧紧盯着她,望见其中浓浓的担忧,聂琬也冷静下来,她虽然喜欢锄强扶弱打抱不平,但她也不是傻子,怎么做最有利她还是知道的。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尚慧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公主情绪上来了再不管不顾。
但公主虽然娇纵却不任性,爽朗但不蛮横,身居高位却能体恤百姓,公主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公主。
“几位小公子,如今天色夜晚,夜间赶路恐怕危险。”老人看着远方漆黑的山林,眼中露出几分害怕的神色,“几位若是不嫌弃,可以到老朽的房子暂住一宿,喝些热茶歇歇脚。”
见三人面上还有些犹豫,“还希望几位公子明日能够尽早找到县令大人,帮我们请得那些官爷尽早将山匪铲除。”老人家毫不迟疑的俯身跪下,“老朽谢过几位公子大恩大德。”
再抬起头,老泪纵横,拽过身边的小孙子,“来,给几位恩人跪下。”
聂琬见老人实在可怜,推脱不得,牵着马跟着老人往那边寂静的村庄走去。
—
“神女殿下!”
身穿银白盔甲身姿挺拔的副将裴贺渊走进军帐,向着里面尊贵无双的少女恭敬行礼,“殿下,破狼军副将裴贺渊参见神女殿下。”
“裴副将,请坐。”
几年时间似乎没有在面前的少女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如同最初见到时一般,仙姿玉貌出尘绝色,唯一变化的只有那身卓尔不凡的气度,比之以往更加高不可攀,仿佛天上月高贵圣洁,让人不敢亵渎。
裴贺渊起身见到那个身影,忍不住双眼发亮,带着溢满的崇敬与爱慕,不过一瞬又克制的低下头。
他亲眼看到神女殿下,素手轻抬拯救无数在瘟疫中挣扎的黎民百姓,那一刻,他才相信了人人口中传颂的神女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归宿,是信仰,是真正的神明。
“神女殿下,军中简陋,若是有不周之处还望殿下恕罪。”
说着又单膝跪了下去,白净俊朗的面容抬起,眼中带着向往的光彩直直的看向自已,仿佛一只已经认主的大型犬,满眼的信赖。
琢玉面对这种目光只感觉压力山大,天知道她一条宅了千百年的鱼,面对这么多注视的目光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裴副将安排的很妥当仔细。”
这处军帐四处都可以看出布置人的细心,地上铺着上好的白色毛毯,这么大块没有一丝杂毛,赤脚踩在上面格外舒适。帐中每处布置均是精致考究但又不会太过奢靡,简单不失华贵。
见裴贺渊还跪在帐中,抬头看着自已眼睛亮晶晶的,琢玉一愣,伸出纤细白嫩的小手在他额头抚了抚,“出去吧。”
裴贺渊仿若被雷电击中一般瞬间僵直,而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整个人瞬间红透了,站起身直手直脚的走出去。
琢玉有些疑惑,平日她最常见到的就是傅铮和聂琬,他们都喜欢被自已摸脑袋,就仿佛奖励一样。
尤其是傅铮,要是想让这个坏心眼的家伙收敛点脾气,摸脑袋最好使了,而且被摸脑袋后便格外好说话。
怎么裴副将的反应这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