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爷既然信了孙先生,自然是求破解之法,孙先生挑眉看着太爷爷道:“因果因果,了却因便没了果, 让你把这万贯家财都还回去, 安心做你的木匠,你老郭家自然是能得香火传承,你可愿意?”
太爷爷一下子就犯了难,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太爷爷一直都是穷光蛋,这些年的光景成了首屈一指的富户,你说让他现在把钱都还回去过回穷光蛋的生活? 那确实是有点强人所难, 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郭家在他这里断了香火传承那也是万万不可。
孙先生看太爷爷进入两难之境,就道:“如果郭老爷不愿意还了钱财了却这桩因果,那还有一个下下之策。”
太爷爷慌忙追问道:“什么办法?”
孙先生拿出手一划道:“把那得了气候的黄仙一网打尽尽数诛杀,同样是可以让此事解决。”
“这! 这使不得!”爷爷立马说道,爷爷想起那俩孩子乖巧可爱,那父母二人也是彬彬有礼,还送自已金钱大礼,若是把他们杀了,那定然是不行。
孙先生摇了摇头道:“此番事大, 郭老爷考虑考虑, 等考虑清楚了,再差人去清风观请我便是。”
孙先生走后,太爷爷愁眉不展,太爷爷再傻也知道这事外人是难帮他拿主意,那帮狗腿子帮闲本身就是为了他的钱财才聚在他身边,断然不会让他散尽家财,那些小妾虽然想为自已生下孩子,可是自已若是一贫如洗,又如何养活四个老婆? 至于街坊邻居,笑人贫恨人富,肯定巴不得太爷爷一夜之间再次的变回穷光蛋。
太爷爷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在第四天的时候独自一人来到了城外的清风观,孙先生看到了他,问他是否已经拿定主意,太爷爷还是有些举棋不定的道:“除了这两个办法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清风观的香火钱我自然不会亏钱,先生的大恩大德我也会终生铭记。”
孙先生摇了摇头道:“别无他法。”
说完,孙先生对太爷爷说道:“看来郭老爷现在还是拿不定主意,这样吧,今晚我带你去看看这一家的黄仙,看完之后你再作定夺也不迟。”
是夜,夜黑风高。
孙先生先是准备了符水让爷爷喝下,只有喝了孙先生特制的符水,那些黄仙才看不到他们,就这样走着走着爷爷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还没等他说话,孙先生便道:“郭老爷是不是感觉我们走的这条路熟悉,你没想错,我们要去的正是你们老郭家的祖坟,那些黄仙要截断你家的香火,已经拿你们的祖坟当成巢了。 你且跟着我, 不管看到什么千万不要出声。”
二人一路来到了老郭家的祖坟坟园,那时候的人不管多穷多富有,都有很强的宗族观念,同姓同宗同族的人大多埋葬在一起,人多了便成了祖坟园,坟地里阴阴森森,各种昼伏夜出的虫子到处乱爬,二人的脚步时不时的惊起草蛇飞鸟,着实是有点可怖,不过跟在孙先生的身边,太爷爷胆子倒是也壮了几分, 太爷爷给孙先生指出了自已父母的坟茔所在,孙先生点了点头道:“令尊长坟头的青草浓密,坟前这棵树大如斗篷,看来地气不俗, 我大概看了一眼郭家坟园里的风水,你有此机缘倒也不是巧合,着实是有祖上的风水余荫, 你我二人现在就上了这坟前的树上,切记,不可出声。”
俩人上了树,树枝叶浓密恰巧的遮挡住二人身影,只不过夏季夜晚多蚊虫,咬的着实让人受不了,孙先生都没说话,太爷爷也只能忍受这皮肉之苦,过了大概有一个时辰,树下太爷爷父母的坟地里忽然起了白烟, 那白烟之中有人影攒动,似乎有人在里面走动, 太爷爷瞪大了眼睛,只待那白烟散去之后,树下已然成了一个亭台楼榭的别院,院子里花草虫鱼布置的十分雅致。
院子里还有下人在走动忙碌,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宅子, 可是太爷爷心里已经激起了千层巨浪,因为这院子,还有院子里忙碌的下人,太爷爷都认识!
这是太爷爷在祭祖的时候找扎纸匠人烧给父母的纸人纸房子!
没过一会儿,从那正屋里走出来了几个人,太爷爷定睛一看,发现这几个人正是那去给自已送金条的一家四口,。
这四个人其乐融融的在院子里走动,走了一会儿之后可能是走的累了,四口人便去凉亭的位置吃饭, 而这时候太爷爷却忽然发现,侍奉在这一家四口身边的下人,竟然是自已早已经亡去的父母。
太爷爷一下子怒从心中来就要跳下树去找这一家人理论,孙先生赶紧捂住了太爷爷的嘴巴让太爷爷继续看下去。
只见这一家四口吃饱喝足之后,父母这才敢去上桌吃一些残羹冷饭,太爷爷看到这个,眼圈一红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 二人就这样待在了树上, 太爷爷看到那一家四口在院子里游玩好生欢快,可是父母却和那些纸人一样在院子里忙忙碌碌, 一直等到鸡鸣三晓,白烟再次升起,等白烟散去,那亭台楼榭的院子也便消失不见。
二人下了树,太爷爷跪在父母的坟前磕头痛哭,哭了一场之后,太爷爷对孙先生道:“可恶的黄仙,竟然如此欺辱我的父母, 我孝敬给双亲的贡品,他们先拿去享用,只给双亲吃残羹冷饭,还当下人使唤,这样欺负人,我定不能忍, 先生, 我此番已经打定了主意,灭了这黄仙,也算是给我父母一个交代。”
本身拿不定主意的太爷爷这番是下了决心,孙先生点了点头道:“这黄仙势大,又得了气候, 我要除了他们倒也可以,却会损了我的阴德造化。”
太爷爷道:“孙先生且放心,清风观的香火钱我定然不会少给。”
孙先生摇头道:“方外之人谈何钱财,这样吧,郭老爷若真有心意,清风观年久失修,三清祖师神像蒙尘,还望郭老爷到时候能帮忙修缮。”
太爷爷自然是满口答应,孙先生趴在爷爷耳边轻声道:“这黄仙爱热闹,郭老爷你如此这般这般。。。”
回到家里之后,太爷爷先是打发管家去城里找一个皮影戏班,让另外一个下人盘下了城东的一处荒宅,又差人去买了辟邪的朱砂,硫磺火药等物,准备好了这一切之后,太爷爷让人把荒宅修缮了一番, 说自已是新得了一处宅院,请上皮影戏班的再次唱戏庆祝。
这一夜, 太爷爷请的皮影戏班在新买的宅院里面唱戏, 看戏的都是太爷爷家里的下人,最中间空出来了两张桌子,一张上面供奉着的是太爷爷祖上双亲,另一张桌子上摆着瓜果贡品。
这便是孙先生的计划,黄仙爱凑热闹, 皮影戏又是唱给鬼听的,我太爷爷摆下了这场大戏,请了自已的父母前来看戏,那黄仙定然是在家里闲不住也要来凑热闹, 果不其然,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孙先生蹲在墙头上,看到了那一家四口,还有太爷爷的父母都来看戏,落座的正是空下来的那两张桌子。
那一家四口戏瘾很大,皮影班子唱的又好,不一会儿便入了迷,完全不知道已经落入了孙先生的圈套之中。
而那些看戏的下人们也逐渐的退场,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 孙先生忽然拿起铜锣一声敲响, 那戏班子的人火速的退场,院子里一下子只剩下了黄仙一家四口和太爷爷的父母,太爷爷的父母乃是魂魄,一声铜锣之后便魂归故里入了坟,。
那黄仙一家四口却是实体,等他们要逃走的时候发现四周的门窗已经封死,孙先生一声令下,下人们点燃了硫磺火药,一瞬间院子里火光大起,硫磺味呛的人睁不开眼睛,下人们也都兴奋了起来,朱砂黄符一个劲儿的往那院子里丢,这一场大火足足烧了三个时辰。
等火势小了, 太爷爷和孙先生进了院子,发现院子里有四个硕大的黄鼠狼,皮毛已经烧焦,身上散发着肉香,只不过这四只大黄鼠狼死状十分的惨,两只大的死死的护住两只小的。
孙先生走近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只被大黄鼠狼护着的小黄鼠狼忽然高高的跃起,一口咬在了孙先生的脖子上,孙先生惨叫着挣扎着,爷爷赶紧让下人们提着棍棒往小黄鼠狼身上砸去。
小黄鼠狼这时候才看到太爷爷。
它那圆滚滚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然后是伤心,最后是绝望和怨毒, 下人们下手自然没轻的, 这小黄鼠狼也不还手,就那么死死的盯着太爷爷。
太爷爷认了出来,这就是那只第一次来讨饭的小孩儿。
身子不一样,眼睛却是一模一样。
太爷爷在他口述的笔记里写道,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孩子看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