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寿安殿是一派欢声笑语,而永宁宫独自用了晚膳的皇帝,正在接见张皇后身边的心腹,李嬷嬷。
“陛下,今日御花园之事,整个后宫被闹得沸沸扬扬。从皇城司传来消息,郑德妃的心腹乔姑姑,人已经废了。郑德妃在凤仪宫哭求皇后娘娘许久,皇后娘娘不好不对顾美人降下惩罚,以安抚后宫众人不平之心。”李嬷嬷严肃躬身道。
隋云辛刚用完晚膳没多久,正在永宁宫的小花园里散步消食,听完了李嬷嬷的话,他挑眉道:
“皇后的意思是?”
李嬷嬷踌躇了一下,道:“禁足三月,抄写宫规一百遍,外加罚俸一年。”
隋云辛听得眉头微簇,“顾美人还小,规矩有些不太周全也是常事,皇后这惩罚太过了!朕看罚俸三月就差不多了!”
李嬷嬷听了脸色不太好看,但也不敢反驳,她来时就已预料到陛下必不会完全同意。
只是没想到陛下偏心至此,郑德妃损失了心腹不说,还被说成了‘洗脚婢’,陛下却连禁足和抄宫规都不肯。
这后宫禁足也就是不准出门而已,但并不禁止陛下驾临,而抄宫规也完全可以让人代劳。是后宫惩罚里最轻也最‘体面’的,但陛下连这点‘体面’都不愿给郑德妃和皇后娘娘。
这顾美人会是个比罗昭仪还棘手的,但愿她随了自已姑祖母,也是个没子嗣运的。
“是,奴婢会将陛下的定夺告知娘娘。奴婢告退。”李嬷嬷带着满心为自已主子的担忧和不平退下了。
皇帝在李嬷嬷退下后,对身边的李进福道:
“传潘孝过来。”
李进福知道皇帝心情不好,也不敢像平日里那样逗趣,低声应诺后,走到一旁指使小内侍去传唤人了。
潘孝很快就到了,利索的给皇帝见了礼。
皇帝叫起后,问道:“寿安殿那边现在如何了?”
负责整个后宫消息的潘孝,立时回答道:
“贵太妃那边此时已经散了。何太妃喝醉了,被杨太妃送回住处。贵太妃刚送顾美人离开…顾美人现下正在回含光殿的路上。”
皇帝皱眉斥道:“多嘴!朕问你的是寿安殿的消息,你说顾美人干嘛!她回没回含光殿,与朕何干!”
潘孝立即跪下磕头认错:“是奴婢擅自揣测上意,奴婢该死,请陛下降罪!”
“哼!朕念你平日做事也算严谨细致的份上,这次就先记下,下次再犯就数罪并罚!”皇帝道。
“奴婢谢陛下宽恕!奴婢定会…”潘孝一脸感激的道。
皇帝不耐烦听他表忠心的废话,打断道:
“好了!这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潘孝也察觉到了皇帝心情不好,立马乖觉的退下了。
李进福在一旁观看了全程,已经意识到今日陛下心情不愉,与那含光殿顾美人脱不了关系了。
隋云辛的确在为顾令闻的事心烦,昨日顾令闻戳破了他的情爱幻想。作为唯我独尊的帝王,再温和宽厚也是有脾气的。
他在昨晚没舍得那温柔乡的诱惑,在早上离去后,脱离了顾令闻的容色影响,隋云辛被狠戳了自尊心的怒气又回来了。
所以今日他不打算再去含光殿,准备冷一冷顾令闻。
结果在晚膳前,就得到消息,顾令闻在挑衅完郑德妃并大获全胜后。又去了寿安殿欢乐又热闹的过了大半天,完全没意识到自已得罪了皇帝。
隋云辛自已是越想越气,偏偏刚才面对皇后给的惩罚时,他又狠不下心来给个教训。自已在这里气个半死,顾令闻倒没心没肺活的开心!
隋云辛觉得自已要狠下心来,原本只打算冷一天的,这回他要坚持半个月!
顾令闻不知道皇帝艰难挽尊后做下的决定。她今日玩闹了这大半天,已是精疲力尽了。
回到含光殿被灌了一碗醒酒汤后,一洗漱完毕倒在床上就立刻睡沉了过去。
凤仪宫
夜已经渐深了,张皇后却迟迟无法入眠。
今日为张皇后守夜的是豆绿。
豆绿睡在内室的矮榻上,迷迷糊糊中被张皇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惊醒。
“娘娘,是不是外面的蝉鸣声太吵了?奴婢这就叫人给您粘蝉去!”豆绿关心道。
张皇后立即阻止道:“不用!都这么晚了,别兴师动众的。”
豆绿知道张皇后就是这样温柔善良的性子,闻言也不再多劝:
“那…奴婢给去您拿副棉花做的耳塞。”
张皇后对着性格单纯火爆的豆绿,不好明说自已是因为有心事,才会难以入眠。只能含糊答应:“嗯…你拿来吧。”
豆绿风风火火的去拿耳塞了,张皇后再次陷入自已的思绪里。
豆绿的动作惊动了魏紫,她问豆绿道:
“娘娘还没睡下吗?”
豆绿皱眉抱怨道:“娘娘就是心太善了,纵得那些内侍们做事都偷懒耍滑,连个蝉都处理不好。害得娘娘因为蝉鸣扰人,无法安睡!”
魏紫一边听着豆绿的抱怨,一边帮豆绿翻找耳塞。
魏紫心里却知道,皇后是因为李嬷嬷带回来的御前答复,才会难以安枕的。
陛下的偏心无论历经多少次,娘娘是每次都要伤心一回。
但娘娘也只能伤心到失眠,毕竟拿罗昭仪都没什么办法,更不用说如今更为得宠的顾美人了。
顾美人长得太美了,陛下原先偏爱明艳妩媚的女子,可顾美人是个不爱装扮的,走的也不是明艳风格。
可顾美人美成这样,完全打破了审美的差异,她本身就诠释着美。
魏紫想到幼时曾看过的话本,幼时不解里面的情节,如今见到顾美人后就都懂了。
顾美人她就像那本志怪小说里的女鬼、女妖,就算她们会喝人血吃人肉,但只凭着惑人心神的容貌,她们只要微微一笑,都不必动用任何法术,就有无数的男人飞蛾扑火般的甘愿死在那笑容里。
面对这种极致的美貌,魏紫并不觉得好色的当今帝王会是个意外,陛下的沦陷只是早晚而已。
魏紫心里杂乱的想着,就翻找到了耳塞,递给豆绿后道:“给娘娘送去吧…”
魏紫目送着豆绿离去,把箱笼收拾好后,看着窗外浓浓夜色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