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冬梅已经到了松柏院。
此刻正恭恭敬敬的跪着,把南汐交待的几件事一一跟赵老夫人汇报。
最后递上自已的卖身契,红着脸羞羞答答道:“以后奴婢就是老夫人的人了,还请老夫人看顾一二……”
南汐身体不好这事儿赵老夫人其实心里有所猜测,所以不想在此事多做计较。
至于柔儿挨打摔破头——
赵老夫人打心心底认定这次仍是闵柔儿自导自演,因此也没怎么当回事,一会儿让孙嬷嬷跑一趟就是了!,
又听说南汐把许嬷嬷那个老乾婆赶走了算作赔罪,心里也算痛快。
心情一好,就没怎么为难冬梅。
她出身小门小户,对高门贵府调教出来的“家生子”其实眼馋的很。
之所以对原主那么苛刻,除了私心以外,也有自卑心在作祟。
南汐带来的下人,不说那些年老的嬷嬷,就贴身的四个大丫鬟,看起来个个训练有素。那气质、那说话、举手投足,一下就把她自已带来的,和外面买来的下人都比下去了。
说实话,要是她没有南汐“婆婆”的这重身份在这摆着,她可能连这些下人都镇不住。
眼下看到南汐手下的四大丫鬟之一乐意去侍候儿子,赵老夫人还挺高兴。仅有那一点不快,也因为拿到了冬梅的身契而烟消云散。
心道:今儿算那贱女人识相!
口里拿乔道:“既然如此,这身契我就姑且收着”。
“你只管安心侍候你们家老爷。等圆了房,得个一儿半女,老婆子我也不是不能抬举你”。
按说此时,赵老夫人应该赏点啥,意思意思。
奈何赵老夫人抠门惯了,尽管这两年把儿媳妇庞大的嫁妆产业捏在手里,庄子铺子的出息足够她挥霍的,她还是习惯性的吝啬,愣是没舍得拿出来。
“奴婢谢老夫人恩典……”
冬梅可顾不上挑理,赶紧欣喜地磕头谢恩。
本来她还担心,赵文轩会因为小姐的原因不近她的身,也怕闵柔儿对付她。
现下有老夫人这句话,她心里觉得,这才真真儿有了倚仗。
目送冬梅那喜悦的背影,孙嬷嬷表示担心:
“按说老爷添个通房,这是喜”事。
“只是柔儿小姐知道了,会不会——”
赵老夫人并没在意:“只是个卑贱的通房丫头罢了,碍不到她什么。若伺候的不好,打发了就是”。
还有一层,赵老夫人没说。
自从赵文轩显露读书天赋以后,赵老夫人就惦记着帮扶娘家。除了偷偷拿银子补贴,还一直给儿子洗脑。那就是,娶闵柔儿能巩固赵家“读书人”的天赋,否则,万一他媳妇生下的孩子再像他两个叔伯,读书资质平庸,可如何是好?
而闵柔儿的爹,也就是赵老夫人的亲弟弟,也是个秀才。赵文轩对亲娘的洗脑接受良好,可以说深信不疑。
所以他从小就两个信念,一是读书做官当人上人,二是做官后娶闵柔儿、生会读书的儿子、彻底夯实门庭。
没想到阴差阳错娶了武夫家的女儿。所以,两辈子虽然都是闵柔儿给原主下的绝育药,实际上赵文轩也并不想让原主生下带有“武夫”血统的孩子。
闵柔儿一直以为下药的事赵文轩并不知情。其实里面有多少赵文轩默许,甚至是暗示的“功劳”可能她自已都不清楚。
而此时赵老夫人的心理却有些矛盾。她私心是要让闵家和赵家下一代继续绑定,以后好能照顾娘家。
但娘家和儿子相比,终究还是儿子占上风,所以在她心里,儿子正妻的位置迟早会给侄女,但她却不会让儿子只守着一个女人。那赵家还怎么开枝散叶?尤其闵柔儿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只得了一个女儿。
所以,赵老夫人的心里,早晚都是要给儿子房里填人的。好在柔儿是个懂事的,肯定能懂她的苦心。
所以说,这世上当婆婆的,和当儿媳妇的思考问题天然就有隔阂,亲姑侄也不行。
观雨阁。
闵柔儿此时就快要气死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以为是平平常常的请安,南汐那个贱女人竟然发疯!自已吃了这么大的亏,姑母和表哥那里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没人来看她一眼!
李府医看到闵柔儿狰狞的眼神,吓了一跳,以为她是担心破相。于是一边给她处理伤口,一边安慰道:
“姨娘无须担心,您这伤不要紧,这几天只要不沾水,按时上药,有个三五日也就结枷了”
闵柔儿确实担心。她勉强收敛了神色,问道:“可会留疤?我这面上多久才可以上妆?”
“小心些,应该不会留疤”
“上妆最好再等等,少则十天,多则半个月”。
“另外姨娘毕竟生产才两月,如今额上又流了血,我给姨娘开个方子,姨娘须得好好补补”
闵柔儿只面无表情的盯着李府医,冷不丁问道:“我听说昨日夫人晕倒,你可有给她把脉?可有诊出什么?”
李府医闻言手下一个哆嗦,夹着棉布的夹子一下就狠狠的怼在了闵柔儿的伤口上,疼的闵柔儿“啊”地一声惨叫。
李府医当即吓得手上的东西全掉了,赶紧跪下:“姨娘恕罪,实在是小老儿一个不小心……”
闵柔儿疼的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这次是真疼的。
可眼下没别人,她也懒的扮柔弱。信手抄起李府医掉在地上的铁夹子,朝着李府医的胳膊、腰腹、后背使劲的钳了好几下,方才丢开手,累的气喘吁吁。
两个婢女念诗和如花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远远的跪着,生怕受到波及。
李府医直挺挺地受着,动也没敢动一下,也没出一声。
在这府里,他看得分明。外人眼里,夫人是张杨跋扈的那个,闵姨娘一贯柔弱良善。只有念诗他们这些真正打过交道的才知道,闵姨娘的手段有多阴毒。
念诗、如花这些小丫头身上青青紫紫的伤,没少塞了银子,偷偷找他来拿药,反倒夫人那边的下人从来没有过这种遭遇。
如今闵姨娘这狠毒的手段落到他身上,他叫了又有什么用。这府里的主子,除了夫人,谁也不会为他出头,说不定还要惹来什么官司。
可他也没脸去找夫人。
因为,就在他第一次诊出夫人被下了药,却选择了隐瞒开始,他就成了帮凶了。
就为了闵柔儿给他那二十两银子。
……刚好那几天他最小的儿子生病,就算他自已会看病,也买好药也要银子,病好了养身子也要银子。所以,他收了那二十两。
他想,今天这都是他该受的。他最初本是南大将军为夫人聘来的,所以夫人和她身边的人,从没怀疑过他。
闵柔儿发泄了一番,心情平缓多了,布又恢复了往日才温婉小白花的模样,这才对李府医说:“方才是我一时气急,没控制住脾气,李府医不要怪罪。”
李府医忍着身上的疼痛道:“自然不敢怪罪姨娘。原是我不小心,伤了姨娘,姨娘有火气发出来是好事。”
又道:“昨天只顾着老爷的伤,尚没顾及给夫人诊脉……我看着夫人气色,应该和以往一样,没什么变化”
“是吗”?
闵柔儿本该松一口气——那就说明那些药还在发挥作用。
可是这样的话,南汐那个贱人不应该很虚弱吗?怎么今儿打她的那一巴掌,力气那么大!
疼的她简直怀疑人生。
可照照镜子巴掌印又不太明显,真是说给别人都不会信的程度,真是好气啊啊啊!
闵柔儿觉得自已又要控制持不住发飙了。
赶紧挥挥手,让府医滚蛋。
又看着念诗:“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给我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