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漾呼吸急促,他努力想把自已的心跳平复下来,可惜收效甚微。
在他们的关系中,皇帝死死的占据主导方。任凭赵漾再怎么努力,都跨越不了皇帝划得那条线。
他说赵漾要和他在一起,赵漾就要成为‘贵人’,成为主子,成为朱载继的妻子。
他说妻子应该听话、温顺,于是赵漾就只能听话,温顺,事事听从于他。
他说申时回,赵漾哪怕完不成功课,也要赶在这个时间回来。
可是凭什么?
赵漾也是一个独立的人啊。
皇帝凭什么次次要求他,威胁他。
他看似出了宫,进了国子监,有了更广阔的天地,但那就像风筝一样,线一直都在皇帝手里,只要皇帝不乐意,哪怕他再渴望外面的天地,也得乖乖地回到皇帝的手心。
长久以来的禁锢和残忍的占有让赵漾在此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抗争力,他对着皇帝高大颀长地背影,忽然道:“我凭什么都要听你的?”
皇帝脚步一顿。
赵漾大声道:“我有自已的想法!有自已的头脑!我是个人!不是一个物件!”
“朱载继,你不能那么关我!”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声音渐渐低下去。
皇帝转身,残忍地看向他,一字一顿道:“因为朕是皇帝。”
“因为朕姓朱。因为世俗里的权利真的很好用。”
他缓缓道:“只要朕想,除去生老病死,这世上没有朕做不到的事。”
“赵漾,权利为何物,你应该比朕更明白啊。”皇帝语气悠悠,不辩喜怒。
“你真的无所不能吗?”赵漾奇异地笑。
皇帝盯视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赵漾忽然拔下自已头上的玉簪,乌黑的头发一下子散开,飞扬在空中。在皇帝猝然变了地神色中,赵漾恶狠狠地用簪尖抵住自已的喉咙,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脖颈已经洇出一点血迹。
皇帝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手指背青筋鼓起,森然道:“你想做什么。”
赵漾仇恨地看向他:“我要是一用力,我保证,你绝对救不回我。”
皇帝咬紧牙关,下颌骨绷紧。
“我躺在床上那半个月,你一定很难熬吧。”赵漾轻快道:“你瘦了很多,我听说,你知道太医断定我活不来后,偷偷在我的床前哭。”
“……”
皇帝怔怔地望向这个秀美的少年,他居然能如此愉快,如此畅快地说那些对皇帝来说惨烈无比的回忆,甚至还要大肆嘲笑,拿他的痛苦嬉笑把玩。
赵漾一点、一点都没有把他的感情放在心里。他们的感情在他心里宛如一个笑话,皇帝从未有这么清晰地认知。
他看着赵漾仇恨痛苦的目光,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他痛苦多一点,还是赵漾痛苦多一点。
皇帝注视赵漾脖颈的血迹,忍不住向前一步。却不防惊慌失措地赵漾一下子刺得更深。
皇帝难得语气软了下来,声音微微颤抖:“你放下来,朕离你远点,赵漾,放下来,你放下来,朕什么都答应你。”
皇帝口不择言,甚至连自已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赵漾放肆地笑,他罕见地出现了嘲讽的语气:“你不是说你无所不能吗?我真的很好奇,若是我今日失手,簪子刺穿我的脖颈,血流不止。你还能将我救活吗?”
“……放下来。放下来!”皇帝失控道:“朕叫你放下来!”
赵漾迎着皇帝碎裂的目光,淡然一笑,玉簪紧接着就落到地上。
他冷漠道:“皇上,我永远,永远,永远,不会为了一个人放弃我的生命。当我第一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我就知道,我一生要这样追逐下去。”
他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剑,眉眼间全是凛然。那个漂亮秀气的男孩子在重重磨难中淬炼了内心,真正地勇而无畏。
皇帝忽然笑了。
他从来没笑得这么开阔过。
赵漾皱着眉看向皇帝。
片刻后,皇帝止住笑。赵漾这才发现大殿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原本无处不在的宫人们不知何时退了下去。
赵漾忽然有些发冷。
皇帝一步步走近,赵漾此时却没有了防卫的武器,刚刚那根玉簪已经被他自已扔掉了。
与皇帝的距离越近,皇帝身上的压迫感和侵略感就越强。赵漾生生克制住自已不要动,死死盯着皇帝高大的身影。
皇帝的面孔此刻已经完全沉了下来。赵漾不由心里打了个突。
“宝贝。”皇帝亲昵道:“如果朕是你的话,朕不会把那根簪子扔掉。”
赵漾单薄地身体细微地发着抖,但他仍然努力克制自已,眼睛无力地睁大:“你说什么?”
皇帝狎昵地拍了拍赵漾发白的脸颊,轻扶在他颈侧:“你看,朕就算现在想要侵犯你,你都没有自卫的武器。”
赵漾脸色大变,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皇帝一把抱起,狠狠扔在床榻之上。
赵漾瑟缩地爬到床榻一边,恐惧地盯着已然愤怒到极致的皇帝。
“自杀是个很好的杀手锏。你提醒朕了。”
皇帝黑沉沉的眼珠盯着他。
赵漾缩了一下。
“以后,朕,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了。”
赵漾努力想往身后缩,想用被子遮盖住自已。
皇帝阴狠一笑,还是将他一寸寸拖了过去。
(审核万寿无疆,信女愿瘦十斤祝审核暴富暴富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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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漾第二天没能上学。
第三天、第四天也没能去。赵清裴在疑惑中,等来了办理退学国子监的李沛公公。
李沛公公一身内侍打扮,对赵清裴彬彬有礼,不顾脸色大变的赵清裴,说:“皇上令奴才来取我们贵人的东西。”
赵清裴听到自已咬着牙问:“……贵人是谁?”
“自然是赵漾赵小公子,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赵漾是谁?他不是叫赵羊吗?”
“您记错了。”李沛轻描淡写道。
李沛微笑道:“皇上特意说,要奴才谢谢您对我们贵人的照顾。贵人脾气不好,还望您多担待。”
“……你们带走他的东西是为何,他不上国子监了吗?”赵清裴语气颤抖:“他很喜欢读书。”
“皇上说,”李沛悠悠道:“国子监人多眼杂,小贵人若是喜欢,以后就在正泰殿学。”
“就算是状元,又怎能和皇上手把手教相比呢。”
盯着李沛的背影,赵清裴突然道:“你们这是要逼死他!你们明明知道他最爱来国子监上学!”
李沛头也没回,声音却清晰无误地送到赵清裴耳畔:
“您新科状元郎的身份是皇上钦点。皇上既然能把您提到这个位置,也能把您狠狠扔下去。”
“尊卑高低贵贱这几个字,不用咱家教您,想必您也知晓。”